这东西繁琐，就连张氏都稀奇：“大厨房忙得脚不沾地，如何顾得上做这个？”</p>
她如今不管家，消息自然没那么灵。</p>
身边伺候的人出去转悠一圈，回来便在张氏的耳边嘀咕开了：“听说是世子夫人点名要吃的，姜芙做的，两只手都抬不起来了。”</p>
都是人精，一听就知道，这是叶氏在拾掇丫头。</p>
又说起尤妈妈今儿一早被送走，说是她上了年纪，去庄子上荣养。</p>
张氏冷笑：“这是哪门子的荣养，竟要偷偷摸摸地出府？我不耐烦搭理她院子里的事体！哼，看着像个知书达理的，其实是条糊涂虫，亲家夫妇实在不会教养女儿！”</p>
这话就很重了，谁都不敢接话。</p>
其他各房陆续收到点心，可惜大年下的，谁都不缺吃少喝，再贵重的点心也显不出来什么。</p>
甚至有人嚼舌根：“大家都忙得什么似的，偏她风雅，又是采雪煮茶，又是做糕点，把下人指使得团团转，好不尊贵！”</p>
这些话自然不可能传到叶氏的耳朵里。</p>
但出了叶氏的院子，没了约束，难免越传越离谱。</p>
到初六那天，张氏忍不住说了叶氏两句。</p>
“正所谓管家三年狗都烦，我晓得你多有不易，遇到那不听话或不懂事的，交给管事的去调理，实在不成，提脚卖出去也不算什么。只是莫要太磋磨了，世子还有几个妹妹，如今也一年大似一年，准备着相看人家，万不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儿。”</p>
张氏一边慢悠悠地捻着手里的佛珠，一边说道。</p>
把叶氏弄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回到自己屋子里，她便扑在床上嚎啕大哭，委屈得不行。</p>
她以为张氏知道了尤妈妈做下的丑事，实在羞赧。</p>
碧荷连忙去哄劝，又催着白菡去端热水，给叶氏梳洗。</p>
姜芙没跟着，她一直坐在小杌子上，握着镊子，低头挑着燕窝上的细毛。</p>
这活计不仅费眼，累脖子，而且因为担心燕窝碰到油脂，手上绝不能涂任何润膏。</p>
几天下来，姜芙的手肉眼可见地糙了不少。</p>
给燕窝挑毛，捡花瓣什么的，原本是白菡带着几个小丫头做，如今都归了姜芙。</p>
以至于从初一到现在，出出进进的，都是碧荷和白菡跟在叶氏的身边，俨然成了心腹。</p>
有那伶俐的小丫头一口一个“碧荷姐姐”“白菡姐姐”叫得亲热，主动给二人送饭倒水，缝衣服绣帕子什么的，巴结得厉害。</p>
反倒是姜芙成了没人理。</p>
听着叶氏呜呜的哭声，姜芙一动不动，继续干活。</p>
直到全都挑好了，她才起身，把燕窝送去小厨房炖上。</p>
碧荷扶着叶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绞了热热的帕子盖在额头上。</p>
叶氏哽咽：“我就知道，因我一直未给世子生下一儿半女的，都看我不顺眼……”</p>
碧荷一脸同仇敌忾地小声嘟囔道：“老夫人也太欺负人了，咱们夫人每天睁眼就是一大摊子事，哪像她们似的，吃吃喝喝，就知道享福！”</p>
见她说得实在太不像样，白菡也皱眉，轻轻摇头：“慎言！这也是咱们能说的！”</p>
碧荷噘嘴：“我这不是替夫人抱不平嘛！”</p>
白菡上前一步，把帕子取下，又重新泡在热水里。</p>
她绞着帕子，欲言又止：“只是……伯府不似寻常人家，到底还需要男丁承爵，否则，岂不是便宜了那几房？”</p>
这句话仿佛刀插在叶氏的心头，刺得她脸色惨白。</p>
子嗣，又是子嗣！</p>
如果不是没儿子，张氏哪里敢三天两头给她话儿听！</p>
如果不是没儿子，尤妈妈哪里至于兵行险着，如今被赶到庄子上去了！</p>
叶氏捶着床沿，面色狰狞，口中恨恨道：“我要生，我要生，我一定要生儿子！生多多的儿子！”</p>
谁都能生，凭什么她不能！</p>
看着魔怔了一般的叶氏，站在门口的姜芙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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