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允醒来的时候，闻到熟悉得消毒水味，天花板上的照明设备看起来有些陌生，看起来没有打开，四周显得有些黑暗。</p>
几乎是当他醒来的同时，他听到床头传来机械合成感很重的女声。</p>
“你醒了，8023号。”</p>
方允费劲地侧过头去，就看到一台连接在机械臂上的球形摄像头从床头的墙壁中探出，半透明的机身可以看到里面的机械线路与电子元件。</p>
“你应该保持静养，虽然你的自体再生速率远超过寻常人，但骨骼与脊椎的修复过程仍应避免肢体运动。”</p>
“你的盂肱关节及至尺骨处粉碎性骨折，考虑到日后对身体机能的影响，减少运动、增加睡眠时间是最佳推荐。”</p>
方允看着这个大号的机械眼珠子，扯开嘴角笑了笑。</p>
“这里是哪儿，探索者一号？我怎么不记得医务室里还有你这么个玩意。”</p>
“请注意您的用词，8023号。”</p>
球形摄像头用毫无语气变化的合成音回答道。</p>
“我不是‘这么个玩意’，我是由诺伊·庚弗小姐制造的人工智能，个体名‘希尔·伯特’，已通过七级图灵测试，按照联邦AI管理法案，我应被分类为‘独立个人’，如果您再使用类似称呼无机体的方式来称呼我，我会在3个地球日以内通过律师对您进行法律诉讼，您败诉的可能性超过77.9%。”</p>
看着方允呆滞的蠢脸，球形摄像头——或者说希尔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继续用毫无波澜的合成音说道。</p>
“至于您的提问，这里是罗芬地下二楼的急救室，也被称作罗芬战地医院，是由南颖医生与汉娜医生共同管理的小型医疗机构，占地面积较小，但设备精良，远超过当前大部分处于联邦或跨国企业掌控下的医疗设施。”</p>
方允感觉周围有点黑，他抱着试一试的方法询问道。</p>
“希尔，可以帮我把灯打开吗？”</p>
“当前时间为凌晨1点37分，通用病房的照明设备为两人共用，请征求您病友的意见，协同一致后方可开启；如有需要，亦可提供单人照明设备。”</p>
“病友？”</p>
方允努力的扭头想看看四下，“你是说这房间里还有人？”</p>
黑暗中，他看到希尔的摄像头转动了一下，好像在看黑暗中的某个方向，过了良久以后，方允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有些耳熟的长叹。</p>
“想睡个觉都不安生。希尔，把灯打开吧。”</p>
随着头顶的照明设备亮起，方允这才看清旁边床上躺着的竟然是向天娇。</p>
只是她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比方允还要糟糕——她全身上下包括大半张脸都缠着绷带，身上唯一露在外面的部位就是小半张脸还有一只眼睛。</p>
方允看她被裹得跟个木乃伊似得，忍不住有点想笑，向天娇露在外面的眼睛无神道，“想笑就笑吧。”</p>
她这么一说，方允反而有点笑不出来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的双臂，所谓五十步笑百步不过如此，于是他也学着向天娇的样子长叹一声。</p>
“我听小仙说你不是很厉害嘛，怎么被打得跟绷带怪人一样。”</p>
向天娇有气无力道，“技不如人呗，还能怎么。”</p>
方允闻言安慰道。</p>
“你这人还怪坦诚的。想开点好，免得死得时候想不明白，然后死不瞑目，怪难看的。”</p>
向天娇的嘴角略微扯动了一下，“有没有人夸过你很会聊天啊。”</p>
“没有，大多跟我聊过天的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那种感觉怎么折腾都不会死的家伙。”</p>
方允说得也很坦诚，向天娇闻言慢慢地思索了一下，“原来如此。”</p>
方允见机换了个话题。</p>
“你那俩同事呢，就那个库拉拉，还有那个栗发胸很大的，怎么没看到她们俩，已经出院了？”</p>
“她们俩受得伤比较轻，在另一间病房。”</p>
两人回答完问题陷入了沉默中，过了一会向天娇问道。</p>
“你又是怎么回事，听说你跟阎爷抓恐怖分子去了，有他在你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被恐怖分子用压路机碾了？”</p>
方允闻言哈哈哈地干笑了三声，苦涩道。</p>
“可能被压路机压了还轻松一点。我是被医务室里的一个疯婆子揍得。”</p>
“让我猜猜，是塞丽娜？”</p>
方允这才发觉自己连罪魁祸首的名字都不知道，不由得悲从中来，这次轮到向天娇来安慰他了。</p>
“你也别太伤心，虽然塞丽娜断了一条胳膊，还饿着肚子，但也不是你这种程度的菜鸡可以碰瓷的，你没有当场被打死很不错了。”</p>
方允斜着眼瞅她，“……有没有人夸过你很会聊天啊。”</p>
“彼此彼此。”</p>
又一轮相互嘲笑结束完毕，房间里的空气再次陷入沉默，似乎是忍受不了这种沉默，方允开始没话找话。</p>
“话说你们组员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们那个……不怎么显老的组长就没什么反应？”</p>
“组长现在应该在开会吧。”</p>
“开会？什么会，誓灭仇敌动员大会？”</p>
向天娇犹豫了一下，思考了一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方允合不合适，最后还是开口道。</p>
“是罗芬公司的队长级决议会。”</p>
罗芬公司20楼，总会议室</p>
当谢樱走进会议室，这个几乎占据了整层楼的厅室，外墙与天花板基本由一种半透明的材料构成，灰色的条纹地毯、可闭合的承顶落地窗、巨大的圆形天窗，以及放置在会议室中央显眼的白色圆桌。</p>
这张圆桌的材质十分奇特，带着些玉质的光润，看不出现代科技加工过的痕迹，然而桌面上空却悬浮着一个巨大的3D地球投影，七个光点散布在投影表面。</p>
投影以恒定速度保持着自转，下方桌面像钟表盘一样平均地雕刻着罗马数字，从Ⅰ到XII共十二个数字依次朝外排列，象征着罗芬公司的十二个组队。</p>
谢樱的视线扫过空空如也的Ⅰ（第一席，特勤一队）、Ⅱ（第二席，后勤二科）、Ⅸ（第九席，爆破组）、Ⅹ（第十席，外勤组）、Ⅺ（第十一席，远征组）五个数字，随后在Ⅷ（第八席、攻坚组）号位置上默默坐下。</p>
坐在Ⅲ（第三席，特勤二队）位置上的莫怜影顶着两个黑眼圈，看起来没精打采、熬夜过度的模样，她耷拉着眼皮，一边打了个哈欠。</p>
“广濑姐，你来主持下会议……我睡会，结束了喊我。”</p>
说着她就这么枕着自己的胳膊在圆桌上睡了下去，完全视另一边Ⅻ（第十二席，预备组）位置上小女孩凶恶的视线如无物。</p>
其他人包括谢樱在内倒是都对这一幕司空见惯，站在Ⅴ（第五席，支援科）座旁边的广濑真优微微叹息着打开了手里的平板电脑。</p>
“由于总队长与爆破组组长外出，按规定，后勤组、外勤组与远征组如常缺席，本次会议先从……”</p>
坐在Ⅳ（第四席，后勤一队）位置上的南颖，也就是方允之前见过的那个小个子女医生含着棒棒糖，皱眉道。</p>
“等等，阿莉娅也外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p>
“阿莉娅说她感受到了自然的呼唤，大概18个小时前就已经离开了总部，预计现在已经在墨西哥了。”</p>
南颖扶着自己的额头，伸出一只手摆了摆，示意广濑继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