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有贪污受贿的官员放行了。</p>
沈恒烨神情愈发沉肃了，眉眼隐隐有愠怒。</p>
裴凌筠单膝跪下，颔了颔首，低声承担错误：“大人，是卑职的失职，对于此事，卑职定会尽快查明此事。”</p>
沈恒烨只沉着怒气看着外面的百姓，没有接这话。</p>
马车厢里显得十分安静，唯有从外面吹进来的微风徐徐吹动着窗帘子，才不至于让这气氛过于冷沉凝肃。</p>
沈恒烨这次是真的生气极了，锐利的眼光扫了一眼颔首的裴凌筠，双手搭在膝盖上，修长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膝盖上的某一个位置。</p>
裴凌筠自是以九川知县的身份面对眼前的君主，而不是裴月怡侄儿的身份。</p>
否则，便真的会僭越和冒犯君主的权威。</p>
此时君主无许可，他也不会擅自抬起头来，更不能起身。</p>
马车轧过坑洼之处，颠簸不稳。</p>
裴凌筠一直跪着不动。</p>
不知道过了多久，浮光微动。</p>
沈恒烨终于是压下了那股怒气，神色冷淡而平静。</p>
“起来吧。”</p>
裴凌筠面色沉稳，颔首道谢，这才起身，膝盖处隐隐传来一阵浅淡的疼，跪的时间长了。</p>
外面传来一道粗重的声音：“此乃施工重地，来者何人？”</p>
他们这次过来这里，并没有提前下达通知，否则的话，方才也不会见到那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百姓。</p>
裴凌筠这才注意到原来已经到了，朝面前的沈恒烨又是一颔首，凝声道：“大人，卑职下去说一说。”</p>
沈恒烨眼神依旧冷峻的，极为轻淡地应了一声：“嗯。”</p>
裴凌筠这才起身下了马车，拿出令牌和一份身份证明，与看守重地的兵吏说了一番。</p>
那兵吏犹疑地看了一眼马车，只见又有一人从马车下来了，那人神色更加冷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威压的气场。</p>
尤其是对上那人冷如寒潭的眼神之时，兵吏蓦地被吓了一跳，颤抖着手把令牌和身份证明文件还给裴凌筠，再也不敢拦着，让手下立刻放行。</p>
工程重地，灰尘漫天飞。</p>
裴凌筠拿出方帕捂住口鼻，淡声问那兵吏：“你们军长和将军在何处？”</p>
因为工程浩大，服徭者也多，一共有十五个兵长在管理这些服徭者，往上是三个军长，再就是负责监工副将和李将军。</p>
看守任务重，在这闸口本应是有兵长看守的，此时却一个兵长都没瞧见。</p>
兵吏颤颤巍巍地道：“兵长......兵长他们在营地......”</p>
裴凌筠一眼便能看出眼前这个兵吏心虚的样子，眉眼沉了下去，声音更是冷沉：“做饭食的地方在哪里？”</p>
如今正是要吃午食的时候，正好能看一看这里的伙食是不是真如那些百姓说的那么差。</p>
兵吏颤抖了一下，尤其是感觉到另外一个穿着黑色袍服的男人那冰冷阴沉的视线，膝盖险些软了下去，一瞬间也不觉得晒得热了。</p>
“回大人的话，灶棚子在那边。”兵吏用手指指了一个方向。</p>
沈恒烨冷呵了一声：“带路！”</p>
“是，大人！”兵吏就算再心虚，也不敢有一丝怠慢，战战兢兢道：“请两位大人随我来。”</p>
他们距离灶棚子不算远，走了一会儿便走到了。</p>
一眼看过去，只有一个厨子在棚子下做吃食，且还是慢吞吞的，一副完全不上心的样子。</p>
沈恒烨脸上增添了几分凛冽，脚步加快了些。</p>
裴凌筠心沉了沉。</p>
当他们两人快走到灶棚子前时，那慢慢悠悠做吃食的胖厨子才看到两人。</p>
两人身着华服，一看就不是什么平凡之人，惊愣了一下。</p>
兵吏呵斥了一句：“这是张大人和裴大人，还不赶快行礼？！”</p>
胖厨子一听，立刻谄媚地笑着迎了上去，正想恭维一些好话，就看到这两官大人看了看锅灶里的粥汤，一时心虚起来，“大人......”</p>
沈恒烨压着脾气，“做的这些是什么？给谁吃的？”</p>
胖厨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油腻的脸上浮现惊慌，说话也是磕磕巴巴的：“回......回大人，这是粥......是给服徭的百姓吃的......”</p>
越说到后面，胖厨子的声音就越小，越是透着一股惊惶，委实是藏不住心虚。</p>
裴凌筠看到稀淡如汤水的粥，眉头皱紧了，神色十分不好看。</p>
锅里放的都不全是米，而是掺杂了许多黄色谷壳，米粒那是少之又少，青绿的菜叶子倒是挺多的，有些是还连着根。</p>
放在锅里的长柄勺子也不是很干净，这让裴凌筠看得十分不舒服。</p>
裴凌筠敛着火气，用勺子舀了一勺子青绿的菜，问胖厨子：“这是什么菜？”</p>
胖厨子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勺子里的菜，胆战心慌：“回大人，这是野菜。”</p>
裴凌筠冷着脸把勺子扔回锅里去。</p>
正想说什么，便看到几个面黄肌瘦的男人踌躇地走了过来，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大背篓，背篓里全是青绿青绿的野菜。</p>
看到这几个人，裴凌筠和沈恒烨才知晓这里的官吏到底捞了多少油水。</p>
沈恒烨一声下令：“把这厨子押入牢中！”</p>
兵吏不敢不从，立刻让另外两个小兵吏把胖厨子押去临时大牢里。</p>
胖厨子的求饶声渐渐弱了下去。</p>
沈恒烨沉声吩咐：“去见你们将军和军长。”</p>
“是，大人！”兵吏连忙应声，心中却是叫苦不迭。</p>
营地扎的是帐篷，隐隐还能听见丝竹之音，夹杂着肆意纵乐的笑声，与那些在搬运石块的徭役者形成截然的反差。</p>
沈恒烨眉头拧得很紧，与裴凌筠的面色都极为不好看，越靠近营地，兵吏就越紧张，紧张得被自己的脚绊得一个踉跄。</p>
这知县和从京城来的张大人来之前也没有传来一声通报，这么一个突袭还真是弄得他们猝不及防的。</p>
兵吏更是没想到，自己会直接与这两大人接触，不由地在心里叫苦连天。</p>
再次走到灶棚外面的空地上，沈恒烨同样是用方帕捂着口鼻，目光却在巡视着周围的徭役者，眼神沉了下去。</p>
这座山头极其难攻克，过了这么几个月了，工程也才进展到六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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