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道:“悟空说,那六个蟊贼加起来也比不上一只大虫,孩儿应付得来,让孩儿放心与他们练把手,他在旁边掠阵。孩儿便脱了袈裟、拿着锡杖上前就是一通打,打得他们跪地求饶。孩儿见他们实在可怜,便嘱托他们要弃恶从善、再勿生事,就放他们去了。悟空说,正好我们的斋饭还没着落,他们这是送上门来给我们师徒解饥。故此悟空望了一望,找到了他们的老窝,寻到里面的米面菜蔬,做了斋饭吃了,还烙了几张大饼做干粮。”</p>
不光没要悟空动手,自个儿就打退六贼,还以战养战上了,这可真是未曾预料的结局。</p>
温娇十分欣慰:“我这就告诉你阿舅知道。十二年来为着栽培你,他可没少耗心血。如今你能靠着这身本领以一敌六击退山贼,他定是开心得不得了。”</p>
殷元果然开心,连呼“外甥出师了”,趁机跟娘子陈氏夫人申请在平日的三杯酒基础上多加两坛酒作为庆祝,被陈氏夫人呵呵一笑,只多加了一壶酒,仍旧抱着酒壶喝得喜滋滋。这副傻相令温娇暗笑不已,她回到自己的万花楼,凭栏望月,只觉皓月如冰,月华堆雪,一点一滴地沁着肌肤,平息了她近日以来的躁气。</p>
连玄奘都可以击退六贼了,自己又凭什么不可以更有作为一些?</p>
她微合了双眸,感受着这初冬宁静而冷寂的夜。骤然袖口一热,却是千里传音符动了。她眉心一蹙,拿出符咒,玄奘苦闷的声音立即喷薄而出,像是夏日沉闷的雨云。</p>
“阿娘,那六个山贼又来了。”</p>
原来玄奘放过那六贼后,本以为他们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谁知他们只是迫于打不过玄奘而暂时低头,嘴里答应得诚恳,心底则暗自怀恨。见师徒二人离开,便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只待月上中天,觑着师徒二人睡了,又悄悄摸到身边来,拿着那磨得锐利的大刀往玄奘脖子上一架,就待砍下。</p>
“要不是悟空警醒,打翻了他们六个,孩儿这条性命险遭毒手!”玄奘的声音里含着心有余悸。</p>
温娇一凛,断然道:“这等恶人,放他们一马还仍旧死性不改,可见已无教化的必要。就该杀了去,免得纵虎归山,继续为恶!”</p>
玄奘却仿佛吃了一惊,不可思议道:“阿娘怎地也这样说?人生于世,这性命何其宝贵,哪里能这般动辄就喊打喊杀的?悟空也说打杀了去,叫孩儿训了一顿。要知道,好和尚就要时时向善,扫地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怎可把‘杀生’二字挂在嘴边?”</p>
温娇静了下来。片刻后,她忍着郁气问道:“那你是如何处置六贼的?”</p>
玄奘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好生劝勉了一通。孩儿跟他们讲了半夜佛法,他们都受了感化,满口答应今后潜心拜佛,吃斋茹素,做个向善的安分居士。”</p>
“所以你又把他们放了?”温娇忽然觉得拳头有些硬。</p>
“正是。”玄奘显然对自己的处理十分满意。</p>
温娇掐灭了传音符,望天呵呵一笑,没好气道:“我还真是想得太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