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p>
我在椒房宫待到了天色抹黑，才离开。</p>
外头月明星稀。</p>
一轮弯月悬挂于天空之上，四周繁星点点，空气里有些潮湿的味道，显然是晌午那场雨的缘故。</p>
莹雪也是瞧着快要下雨了，担心着这晚秋最后的金桂会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不剩下多少，这才急急带着人去摘。</p>
皇后，其实也是喜欢桂花的。</p>
无论是平日泡茶放入些许，还是做桂花冻，亦或是储存起来，等到来年夏日里往酸梅汤里搁一些，都是极好的选择。</p>
“公主一片孝心，实在是……”</p>
我忍不住叹息一声。</p>
云珠也是颔首，道：“皇后娘娘今日那样子，奴婢也瞧见了。当着公主时还好，后头她急起来，又开始咳嗽了呢。”</p>
嗯？</p>
这个我倒未曾察觉。</p>
今日我一直忙前忙后，督促着宫人熬药，怕她们不仔细，自个儿认真盯着，倒是不曾留意皇后那里的情况。</p>
“她的咳疾不是好了么？怎么……”</p>
我脑海里忽的浮现出了当日皇后咯血的场面。</p>
“谁知道呢。”</p>
云珠扁嘴，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小声道：“对外是说好了。可咳疾这种东西，最是容易复发了。”</p>
“太医不也叮嘱，皇后娘娘在情绪上是不能大起大落的么？这回……”</p>
闻言，我明白了。</p>
也是。</p>
她曾经病得那样厉害，是有可能留下病根的。</p>
“也是可怜人。”</p>
我唏嘘，又想起皇后身上那似有似无沉甸甸的担子，她的家族，她身为皇后的责任。</p>
正巧，远处有寒鸦飞过，啼叫一声。</p>
深秋了呢。</p>
我看了看那通体黑色的寒鸦，又想起了那句诗。</p>
玉颜不及寒鸦色，优待昭阳日影来。</p>
这首诗，看似说女人容颜渐渐老去，失了恩宠，实则后头还有一句是“真成薄命久寻思”的。</p>
薄命，久思。</p>
翌日。</p>
我在朦朦胧胧之中醒来时，窗外仍是灰蒙蒙的。</p>
天还没亮吗？</p>
我有一刹的疑惑，才听外头淅淅沥沥，原来是下雨了。</p>
这场雨，比起昨儿晌午的狂风暴雨，显得柔情似水了不少，颇有春日里润物细无声的感觉。</p>
只是，一场秋雨一场寒。</p>
秋天里的雨，到底是没那么讨喜的。</p>
屏风外头，云珠似乎是察觉到我醒来了，忙过来伺候我起身，就道：“昨儿淑妃娘娘陪着皇后照顾公主，陪了整整一宿呢。”</p>
“今早公主好些了，皇后娘娘也去歇着了。小主，咱们要不要现在过去，替一替淑妃娘娘？”</p>
我有些累。</p>
昨晚回来得晚，匆匆吃了几口饭就睡下了，现在又饿又困的。</p>
可……</p>
“也好。”</p>
我只能挣扎起身，让云珠打一盆稍稍凉一些的水来醒一醒精神，再去皇后那里。</p>
路上。</p>
我与云珠撑着油纸伞，我听着上头滴答滴答的雨声，云珠又与我说了另外一件事。</p>
萧昱责罚了姜才人。</p>
从正六品的才人，降位为了正八品的采女，还要姜采女每日去奉先殿跪上四个时辰，好好思过一个月。</p>
“……”</p>
听完，我默了默。</p>
萧昱本来是个温和的人，对下宽和，不打紧的小事也都不会在意，如此重罚姜采女，实在是动怒了。</p>
“姜采女其实……”</p>
我想说她其实有点可怜。</p>
转念一想，是她带着莹雪出去的，也是她疏忽了莹雪，总归是有错的，被责罚，也只能自己咽下去。</p>
“算了，也和咱们没关系。”</p>
我摇头，心里想着，姜家费尽心思挑了这么个女儿进宫来，哪怕有着皇后的照拂，恩宠也一直都是淡淡的。</p>
现在发生这件事，估摸着以后更加没有指望了。</p>
那姜家，又会怎么做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