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魏辽边境最大的两座城池,河间与真定,一直是魏国抵抗辽人南下的堡垒,从大魏立国之后,辽人就很少从雁门出兵,越过五台山南侵太原,辽国毕竟是以骑兵起家,更喜欢攻打真定河间,过了这两座城池,就是一马平川。</p>
所以理所应当的,河间与真定有最高的城墙,最深的护城河,魏国最精锐的士卒,以及第一时间运过来的火炮和天雷,当时许多人都觉得以前辽人打不进来,现在更不可能打进来,然而事实是,现在的这一片区域,处处可见辽人的身影。</p>
游牧民族的习性在魏国的土地上展露无遗,比起夺下城池一点点经营,耕植土地繁衍百姓,辽人更喜欢抢一把换一个地方,真定城外的这片平原上,时而便能看到游弋而过的辽人骑兵。</p>
当然,在这里偶尔也能看到魏国的军队,毕竟这一整片地域,如今两国兵力都是犬牙交错、互相咬合的,各自以已经被屠城的真定为界,魏军收缩防线占据栾城、获鹿死守,而辽人则是以真定为桥头堡,兵出稿城、灵寿四处劫掠。</p>
一进入冬天,辽人攻城的动作变小之后,双方时不时就能在野外爆发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而一般都是以魏军大败作为结局,久而久之魏军也不出城了,双方都默契地等待着后方的补给,等待着明年春天,到时候要么是辽人攻城拔寨一路南下,要么是魏军守住这条防线,继续把辽人挡在北边,甚至夺回真定,重新变成之前的对峙情况。</p>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十一月二十五,距离新年不剩几天的时候,一支风尘仆仆的大军护卫着一辆马车,到达了栾城外。</p>
在进入真定地界前,顾怀原本以为之前走过的那些地方就已经够荒凉了,可到了前线,才知道什么叫做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p>
这一路走来几乎看不见任何活人,村寨要么被劫掠的辽人一把火烧掉,要么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寥无人烟,官道旁走不了多远便能看到森森的白骨,不知道属于士卒还是百姓,跟当初被白莲教攻打的苏南比起来,这里才能算得上人间地狱。</p>
河北经略使行辕到达前线的消息,已经提前半日送到了栾城,所以哪怕再不情愿,栾城的军政要员也得出城迎接,只是比起临漳,这里的排场就要小上太多,只是让一些甲士敲锣打鼓地往城里迎。</p>
栾城本是真定的卫城,是南北长约一千丈,东西则不足八百丈的土城,在魏辽开战之前,起到兵员转运和粮草囤积的作用,而如今却成为了直面真定的唯一一座城池,实在让人唏嘘。</p>
虽然在这几个月里,栾城已经翻修整固了许多次,但整座城还是由土坯筑成,看上去依然有些低矮破落,由此可见能在辽人大军的攻打下守下来,这里的守将应该颇有能力。</p>
顾怀的仪仗经过了高三丈五尺的潦草城门,城墙旁边一位中年将领正带着几位偏将安静等待,看着那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精兵,以及那招展的旌旗,一位偏将摇头感叹道:</p>
“嘿!瞧人家那队伍的气派,不愧是三品大员!”</p>
有人搭腔:“我听说,这位可不仅是个文官,还封了爵,靖北伯...好像才二十多岁?”</p>
“咱们拼死拼活打一辈子仗,也就只能看看。”</p>
“你现在也没看着,这仪仗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正主还没进城呢。”</p>
“不过这位跑到咱们这鬼地方来干什么?真要是让辽人看见这阵仗来干一票,把他绑回去就有乐子看了。”</p>
“闭嘴,”站在前方的栾城守将李正然训斥了一声,“罗福通你带人再去城外扫一圈,别让辽人的斥候靠近,今晚都把眼睛放亮点,这位能在河北出事,但绝对不能在这里出事,明白了没有?!”</p>
几人齐齐应了一声,立马便有人出列去给顾怀擦屁股去了,在他们看来这位如此大张旗鼓地进了真定地界,说不定早就被辽人斥候盯上,真是给他们平白招了些麻烦。</p>
等到仪仗终于进了城门,那辆千里奔波感觉都快散架的马车出现在视野里,李正然整了整身上的铠甲,带着几人迎了上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