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早知道不来了,哪怕我妈打断我的腿!”</p>
……</p>
离得最近的人挤如厩中走兽,疯了般向外冲,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不少无辜的学生被踩踏。</p>
——那些于心不忍,回头而视的人,更是因分神而如此。</p>
踩踏,是团体的重量,无法爬起。</p>
掀起的尘埃,恐慌的乱叫,以及颤抖的喘息,全都混在这糟糕的步伐中,被踩成泥泞,不堪入目。</p>
不过,奇怪的是,最里面的恐惧的人在往外逃,往外蹿,最外面还不清楚事情的人却还在向里瞅,向里钻。</p>
场面糟糕透顶,人群拥挤如难以疏散的一团棉絮,远看,就似两锅混乱的沸的粥,被强行浇到了一起。</p>
两方交界处,不知道多少人磕倒,沦为横在地上的障碍的墙。</p>
这锅粥,足足熬了一千余人。</p>
不算太前面的位置,毕建波放下高举的手臂,因为人实在太密太密,他只能录像来看中央的情景。</p>
此时,他正准备低头去瞅拍摄的内容,前方的人群却突然炸了般乱成粥,疯狂挤着他向后退。</p>
不明所以,他的胳膊一抖,手机就摔在了地上,心疼地想去捡,却无能为力,抵挡不众人堆的力量。</p>
明显,最里面的人,挤着外面的人,硬生生挤到这边了。</p>
“给我退开!保持秩序!!”毕建波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扯着嗓子愤怒地大喊,“小心我扣你们学分!”</p>
然而,没有一个人理他,众人依旧疯了般冲向外围,密密麻麻的乱的脚步声,彻底淹没了他的喊叫。</p>
事关生死,生死便排在首位。</p>
管你是什么主任领导。</p>
喊了好久,毕建波累了,不想喊了,他有些困惑,这招怎么就失效了,难不成又要动用千字万字的罚写吗。</p>
他正想着,却突然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紧接着后背又被猛推,差点倒在人流,被踩成重伤。</p>
同时,脸部还被指尖割下了几层皮。</p>
是谁!!</p>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一位位面熟的脸,他的资质老,哪怕是很多毕业生,都能认出是曾经教过的学生。</p>
但,这些熟悉的脸,亲切的脸,此时却感觉到格外陌生。</p>
到底…发生了什么!</p>
无奈之下,毕建波只能跟着人群跑,但下一刻,他瞳孔上移,猛然一缩,似乎就明白了为何要逃。</p>
——不逃,真的会死!</p>
密如阴云从天落,一只只乌鸦,一片片黑羽,正滚滚压,疾速坠,呼啸中吞噬一个又一个学生。</p>
惨叫声,穿梭在阵阵乱步,蔓延在整个操场上,随风割裂着诸多幼小的心灵,颤抖不已的心灵。</p>
大多数情况下,如果有同类死在眼前,那么这个物种的其余生物,就会感觉到令其窒息的恐惧。</p>
尤其是在人这个物种上。</p>
尖锐的嘴划破喉咙,刺进去含住血管,如饥似渴地饮血,淌了满地。</p>
利爪扎进眼球,带着堆血肉掏出,叼在喙部,整个吞下。</p>
缠住头发扯到空中,被无数同伴共享,猎杀,片刻,只从黑云中掉落几节剩骨。</p>
原来…原来刚才拍到的黑点,就是这些鬼东西。</p>
毕建波冷汗直流,他咽了咽口水,也不管掉落的手机了,穿梭在密集的人潮里,就像游动在奔腾的洪水。</p>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些惨状,尤其是那些因好奇刚才还向内冲的人。</p>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过去观望是件多么蠢的事,大口呼吸中,踉踉跄跄转过身,颤颤巍巍地逃。</p>
怪叫如潮,更多的乌鸦降下,更多的人被吞食,场面更加混乱。</p>
绊,推,拽,扯,这些中学生不大,还没遭受社会的毒打,好像只会这样了。</p>
也,只能这样了。</p>
“妈的!为什么推我!为什么!!”</p>
“我腿有伤,谁能扶扶我…啊——!”</p>
“滚开!谁都别他妈挤我,小心老子把你喂乌鸦!!”</p>
……</p>
在领奖台上的人就幸运多了,因视野开阔,早就注意到了危险,偷摸地抄到小路,准备进食堂避避风头。</p>
而站在他们稍后方的老师,离得较远,有些判断力与应变力强,跟着领奖台上的人一块跑了。</p>
速度飞快,头也不回。</p>
有些老师则担忧地扫向后方,最终还是捂着脸擦着泪跑了,看起来悲痛欲绝,肝肠寸断。</p>
也有极少数老师不顾危险,去舍身救学生的,但往往,还没有救到人自身就被吃得血肉淋漓,完躯不剩。</p>
“呼…呼……”</p>
毕建波大口喘息着,他慌张地跟着人群一起跑,前方几百米,就是教学楼,进去后总比露天的室外安全得多。</p>
他身处这群人的最中间,说难听点,后面的人就是炮灰,当这些人全被吃了,自己就离死不远了。</p>
惨叫声弥漫在耳畔,人类,就像一块块饼干,被抢夺,翻滚中碎成渣骨。</p>
昔日的学生一个个惨死在眼前,毕建波拧紧了拳,突然感觉到一股无力,自己,什么也做不了。</p>
身为一位人民教师,却和这些学生一起抱头鼠窜,若传出去,太有损自己,以及整个四中的声望。</p>
再怎么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曾经书香四溢,教书育人的地方,沦为……</p>
炼狱。</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