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p>
......</p>
随着关门声的落下,姜镶回头看向了祁京,那张一直沉静的表情下却是露出了一丝怒意。</p>
一边拉过书桌旁的凳子坐下,一边摘下帽子,露出了那截小小的辫子。</p>
“明人?”</p>
“明廷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如今才派人来?!”</p>
祁京有些微微诧异。</p>
他是第一次见姜镶,眼前这个快五十的人在这个时代已经够称为老者了,但一见面就开门见山...似乎有些太没城府了。</p>
如果说前面的说辞是他在外人面前演的,可现在这般放松粗犷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p>
在城中盘旋这么久,他所收集到的信息几乎都是关于对方的,他原本以为对方身居高职却能在清廷卧底这么久,会是个擅权谋的老狐狸,如今看着,却像个军人莽夫。</p>
这隐隐让他感觉有些不对,但转念一想,或许就恰恰是军人莽夫,才会在这种时候还联络着南边的明廷......</p>
然而祁京没有异动,仍然举着那把王八壳子指着姜卿,等着姜镶继续说。</p>
姜镶也果不其然的睥睨了他一眼,脸上责怪愤怒之意愈重,恨铁不成钢的又说了一句。</p>
“去岁十月,那边就通知说已派人过来,如今却是快年关了,你等莫不成是爬过清军的防线的!人呢?交接的人呢?何时来见我?”</p>
祁京这次却皱眉,不知道他要见什么人。</p>
姜镶也不理会他手上的火器,走过去关上窗,又自顾往一旁地龙上了丢了几块炭火,随后径直坐在书桌主位上,抬头扫视祁京一眼,道:“你这小兔崽子还不放开我闺女!老子问你做主之人呢?难不成他上次派一个小锦衣卫过来,这次又派一届黄口小儿过来吗?当老子这一城军民是儿戏?!你别以为一把破枪就能吓到老子!”</p>
“我就是能做主之人。”</p>
“可笑!”</p>
姜镶笑了几声,可眼神中却是充满了愤怒,短短两字过后,竟一把抽出佩刀插在了桌上。</p>
书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p>
祁京依然未应答,但还是手中一松,将姜卿放了过去,他刚才开的是那把摆在桌上的火铳,如今自己的枪里却是还有两颗子弹,倒不怕姜镶突然发难。</p>
姜镶见状,赶紧搂过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随后胸膛起伏不已。</p>
“你这小兔崽子倒是有兴致,在城中杀人作诗,现在还跑来劫持我女儿,倒是好生风流不是?!”</p>
“抄的,我不会作诗。”祁京道:“我奉命过来给你送地图,其余人还被拦在平型关,如今这种情况,只能由我来完成差事。”</p>
“晚了!”姜镶冷哼道:“如此之久,蒙古人都打过来了...呵,一年半载且过去了,老夫都已成阿济格下一条丧家之犬,竟还来问我要不要造反...可笑之极。”</p>
祁京不太懂如今大同城中之事,看不出姜镶说这话到底是不是在试探他,但却能隐隐感觉到...对方语气中是有些失望的。</p>
不过既然是受韩文广之托,他还要问几句。</p>
“那你与明廷诸大人的商议呢?”</p>
“自是会封沉,老夫会销毁掉。”</p>
“你们说了什么?重要吗?”</p>
“重要吗?”姜镶反问一句,瞬间大怒。</p>
他伸手将桌子拍的大响,将旁边的姜卿吓一跳。</p>
“爹......”</p>
“噢噢...没事,爹在跟这竖子说话呢,你且出去。”</p>
姜卿确是被祁京折腾累了,闻言,才缓缓走出门去。</p>
见状,姜镶这才转过头,再次拍案大骂道:“竖子!你当我是何许人也,高官富贵了,闲的蛋疼了,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消遣你们玩吗?!”</p>
~~</p>
与此同时,遥远的肇庆府中,暮野时分的凉亭里有人在饮着茶。</p>
周围叮叮当几声响,竟是几个身着片缕的舞姬走入了雪中翩翩起舞。</p>
“冬日就快结束了啊,要看不到这番景象了。”</p>
对坐之人轻笑了几声,随手挥开侍奉的小厮,轻描淡写道:“年年都会有此景,还担心其余作甚。”</p>
“呵呵,大人好心胸,倒是我狭义了。”</p>
天光在歌舞声中暗淡,舞姬也在黑暗中渐渐朦胧,只剩下穿在身上的衣裳,显现出一片鲜红的血色。</p>
“对了,北面的人会做完吗?”</p>
“无用之举,不过是排除异己的手段,理它作甚......”</p>
~~</p>
大同城中。</p>
姜镶眼中的抑郁之气和怒气终于还是忍不住迸发而出,用力的不停拍着桌案。</p>
“咚、咚、咚......”</p>
“你!还有南边的明廷!真是要气死老夫!气死老夫!”</p>
直至将手掌拍到生疼,拍到渗出鲜血,老将终于颓然倒在主位上,眼中满是失望与懊恼。</p>
而那棵被火铳震落的梅树,正在冬季暮色的天光下,映出一片血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