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血色蠕虫像计谋得逞一般肆无忌惮地笑着,都快笑断了气,才缓缓说道:“你瞧,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p>
剑鬼摇了摇头,冷声道:“再问一次。他们在何处?”</p>
血色蠕虫在他两指之间“嘿嘿”笑了几声,张开嘴说道:“在何处?你亲眼瞧瞧不就知道了?”</p>
说完,它艰难扭动着半截身子,将断面来回甩动,似是在示意阿泠去看。</p>
刀鬼觉得有些不对,怎么能相信哭脸面具说的话?当即上前,却晚了一步。</p>
阿泠探头看过去,顿时瞳孔紧缩。</p>
从断掉的缺口处,阿泠看向它滚圆的身体内部,第一眼只看到一片漆黑,然后,他耳边响起了一阵低语。</p>
瞬间,他眼前的空洞被放大,无尽的黑暗将他笼罩。</p>
耳边的低语声被尖啸和哀嚎所覆盖,仿佛在黑暗深处,有无数的生灵正在遭受他无法想象的折磨。</p>
这是一个完全被黑暗笼罩的陌生空间,他回头看过去,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p>
阿泠有些惊恐,他不是害怕黑暗,而是自己感知不到剑鬼和刀鬼的存在了。</p>
若是不快点回到肉身身边,即使是主魂也只能面临灵魂消散的结局,在肉身里的剑鬼和刀鬼也无法活下去。</p>
呼啸的风也不能吹散他的惊惧,他伸出手,却触碰到了一阵阴冷,似有水汽顺着他的指尖划过。</p>
是这片空间在移动,还是我自己在“下坠”?</p>
他觉得是后者。</p>
尖啸声越来越盛,阿泠低头朝自己脚下看过去。</p>
他下边仿佛是无尽的深渊,那些模糊不清的哀嚎和哭喊的根源就是在这深渊的根部。</p>
火焰在他的手中跳跃,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于是在黑暗中点燃了光亮。</p>
此时此刻,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下边都是什么。</p>
是人海。</p>
准确的说,是“魂海”。</p>
密密麻麻的人和其他生灵拥挤在一块,他们互相挤着,似乎空间十分狭隘。</p>
但阿泠环视一圈,发现火焰的光亮根本照不到黑暗的边界,不是这片空间太小了,而是灵魂太多了,太多太多了。</p>
灵魂本身没有实质,但他们却像真正拥有实体一般互相推挤着,每个生灵都伸出手或者爪子探向空中不远的他,把他当作了黑暗中唯一的救赎,想要借助他的躯体重返光明。</p>
火焰的光明散去之前,阿泠如遭雷击,浑身颤抖。</p>
他在无数哀嚎的灵魂中,看到了老李头,李阿婆...看到了归雁村的所有人。</p>
他们却没有看到阿泠,在生灵灵魂的海洋里挣扎着、哀嚎着,满脸尽显苦痛。</p>
阿泠就像疯了一样划动四肢,用尽一切手段想要靠近他们,却奈何自己在空中游离,毫无借力点可以让他腾飞出去。</p>
他心急如焚之际,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唤。</p>
“...泠...”</p>
魂海内,无名之树上的幽蓝光球对这声呼唤作出了回应,密密麻麻的残缺符号剧烈颤动着。它吸收了阿泠的灵蕴,又在瞬间返还出一道沧桑而空灵的灵蕴。</p>
这股灵蕴中包含着含糊不清的低语,但却没有让阿泠感到任何不适。</p>
它和在横剑山,还有方才的低语声不同。</p>
这阵低沉的语句,似是某些人的诵唱,是对伟大的赞赏,是高歌,亦是敬畏。</p>
这道灵蕴不受控制地流淌过他的四肢经脉,而后,他眼前的灵魂海洋迅速地远离了他,重新被彻底地黑暗笼罩。</p>
“不!不!”</p>
阿泠崩溃大喊,明明他们就在眼前了,一旦自己靠近的话,就可以将他们收进魂海带走。</p>
哪怕自己魂海被撑爆,他也要在爆开之前带他们回去,重新回到归雁村去,自己再想办法让他们都活过来,以往的日子很快就可以回来。</p>
然而这一切却离他越来越远。</p>
向后飘去的时间里,他看到了眼前这片黑暗的边际,那是薄薄的一层边界,边界上是皱皱巴巴的肉皮,是血色蠕虫的外衣。</p>
他的灵魂不受控制地被向后拉拽,此刻连回头看看都做不到,就躺在了一片柔软之中。</p>
身下是一片草地,他回到了自己的魂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