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斯绕过阿泠,俯身颤颤巍巍得在满地的卷轴里,找出一卷尚还干净的,铺在桌上就开始写。</p>
阿泠怕他刚粘好的头骨再次开裂,全程都在一旁护着。</p>
“你可知,我们做了何等的事?”</p>
孙斯是在对阿泠说,但他从始至终都未曾抬头,一心专注在手中纸笔。</p>
“我会将固魂术传下去,可知会救了多少人的性命?”</p>
听罢,阿泠良久未言。</p>
出来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孙斯这样的人。</p>
其他人,哭脸面具,笑脸面具,吴究...乃至于神灵,都只会向他人索取。</p>
孙斯是真正的想要奉献,他口中没有挂着神灵,一心念着救人性命。</p>
他毫不怀疑,就算是一位濒死的敌国士兵在其面前,孙斯也还是会救。</p>
阿泠笑了笑,轻声唤了声:</p>
“孙老先生。”</p>
“嗯?”</p>
啪!</p>
阿泠忽然抬手一掌,拍碎了自己的整个头颅,他的血液和脑浆也溅到墙上,和孙斯的混在一块。</p>
孙老先生“唰”地站起身来,碎裂的异瞳咕噜噜滚到了他脚边,那只深邃的蓝瞳儿裹进了卷轴里,却还一直温柔地看着他。</p>
“阿泠!你等等,我这就...”</p>
话音未落,孙斯僵在了原地。</p>
他的眼中充斥着泪花,年迈的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澎湃的生机。</p>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无首少年,正是“生机”的化身。</p>
圣洁的白骨顺着阿泠的脊柱肆意生长,肉芽如雨后春笋般在他脖口断裂处伸出,交织成全新的血肉皮肤。</p>
孙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完全沉浸在难以表述的震撼中,他的眼里满是渴望。</p>
他渴望得到这种肉身快速再生的“术法”,这又会拯救多少人啊?</p>
那些在田间劳作的,在工厂上工的,在兽场养殖的...</p>
肉身损毁却只能用粗糙草药的人,是多么需要这种术法!</p>
“孙老,以后若是你愿意,这种术法都可以找我来试。”</p>
孙斯嘴唇颤抖着,半晌都说不出话,直到头颅已完全再生完整的阿泠出声才回过神来。</p>
当然,阿泠也好一阵解释,自己这种手段是不能传出去的——不是他不想,是无法。</p>
孙斯沉吟片刻,便说道:</p>
“你可知,世间术法,皆是对「神权」的模仿?”</p>
阿泠愣了,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说法。</p>
神灵派使者传递最初的灵法,将长生赐予众生。</p>
众生渴望「神权」,于是便有了术法。</p>
这不是秘密,涉世未深的阿泠在哪听过也是正常,不过孙斯接下来说的话,倒是让他陷入了沉思。</p>
“你的这种术法,无限接近于「神权」。”</p>
孙斯说完,沉吟片刻,似乎觉得这个说法不太贴切,干脆又道:</p>
“我觉得,它就是「神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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