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才是她的打算,萧简有些怅然,自从宣仁太子失去了那把椅子的继承权后,便已远离大显的政治权力中心,孝安帝在位三十余年,如今已是元庆二年,物是人非,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她又何苦如此执着?</p>
燕同律虽有皇子的自负与骄傲,但同样有颗赤诚善良的心,也有果敢刚毅的雷霆手段,的确是最合适的新帝人选,大显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安稳富足。在老百姓的眼中,只要有衣穿,有饭吃,究竟谁当皇帝,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祖母一生尊贵无双,智谋过人,却总是对着数十年前的旧事耿耿于怀,始终放不下……。</p>
一面是新君的情谊,一面是祖母的执念,在那样的情况下,远走颍川是最好的选择,想来陛下也是这般心思。更何况,在他心里总有个避讳,那就是,绝对不希望有朝一日,与沈月明分场而立,矛戟相向。</p>
想起在居原关时,他曾问过,倘若两人有朝一日,刀兵相见,该当如何?她很认真地回答自己,她姓沈,不能给爷爷,给沈家抹黑,家国天下在她心中永远排在第一位,为民,亦为己。</p>
那么他呢?姓萧,还是姓燕?低沉的喘息从喉咙深处慢慢涌上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渐渐收拢,信纸化为齑粉,四处散落开去。</p>
依云殿内,燕靖一身戎装,跪拜谢恩后,金刀阔马地在案前坐下,看见对面的沈月明,举杯遥祝后,一饮而下,“皇兄辛苦啦,此次一举歼灭北陵残部,俘虏定坤长公主元天华,皇兄居功至伟,朕以茶代酒,敬皇兄一杯”,燕同律面带微笑地说道。</p>
急忙站起身来,燕靖弯腰行礼道:“微臣实不敢当,保家卫国乃臣之职责所在。只是此番北上驻防,微臣发现叛王将北境打理得有条不紊,各部落纷纷前来朝贺,络绎不绝,其实力正在逐步壮大,切不可小觑,臣请陛下加强雍城以北的驻防兵力,并在乾州设立哨兵卫,以防后患”。</p>
上月,燕靖奉命领兵北上,奔袭三百里,在松原与北陵残部正面交锋,据说元天华刚刚在燕朝歌手中吃了个闷亏,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折损了五千人马,狼狈逃窜之际,一头栽进了大显的包围圈,被逮个正着。</p>
“陛下,当初燕朝歌叛逃之时,我朝正全力镇压安亲王燕舟的叛乱,而后又对南荣进行遏制,实在有些应顾不暇”。燕靖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说道:“这次回朝,微臣途经雍城,发现燕朝歌那厮竟然趁着我朝国难之际,不断侵占我朝国土,扩大其势力范围,还陆续吞并了五座北部边陲小镇。再加上他自称是原华国女皇原秀秀的嫡长孙,引来各华国旧部纷纷来投,一时人声鼎沸,声望达到巅峰。咱们不可放任自流啊,否则养虎为患,悔之晚矣”。</p>
燕同律点点头,说道:“皇兄考虑得甚是,燕朝歌打小便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如今更像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朕明日便下旨,着令平东卫主帅叶乾北上戍边,另外叶允那小子不错,沉稳踏实,吃苦耐劳,就让他一同前往吧”,话音未落,急促的咳嗽声突然响起,燕同律从袖中取出手帕将嘴捂住。</p>
“陛下还好吗?不是说服下龙蔓葵果后,就会好起来吗?”,燕靖面露焦急地问道,因梅太妃之故,再加上沈月明临去南荣时的托付,燕靖对燕同律的中毒情况还是大体知晓的,却不知道龙蔓葵果效用虽佳,但仍需配上青繁缕,方能彻底解毒。</p>
沈月明见状,低垂眼睑,心中隐有焦虑,那日裴皇后亲口示警,她便派出莲光楼中最为顶尖的暗谍前去查探,果然发现太皇太后与福王府的人暗中来往的迹象,而且督抚司的汪澜似乎也参与其中。</p>
当初就是汪澜这厮亲自到孝安帝跟前,言辞凿凿地污蔑顾恒之,推波助澜,最终铸下大错,似这等唯利是图,狡猾奸诈之徒,沈月明恨不能食其肉,啖其骨。</p>
只可惜,即便这次顾氏昭雪,这等恶人也不过被罚奉一年而已,据说是太皇太后亲自下的懿旨,称其所辖制的督抚司屡破大案,为国分忧,当时不过是被奸人蒙蔽,一时失察而已。再者,当初也是奉了先帝的旨意办差,确有不得已之处,便酌情减低了罪责。</p>
沈月明始终忘不了,金殿之上,汪澜接旨后,脸上露出的残酷笑意和眼底的阴冷,没曾想,他竟是太皇太后的人。想起之前任凤池对汪澜的评价,隐忍而狠毒,狡诈而阴戾,真是个需要时刻提防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