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非荀收回思绪,两指屈起,不轻不重轻敲两下。</p>
“其一,你只砍不种,整个伏诸山上的虫漆树能够青州府发多少年财?其二,虫漆树就在山上长着,懂得制炭的人不是没有,若有人偷偷上山伐树后烧制成炭,比你售出的价低,但于他们而言,赚的已经不少,穷疯了的大有人在,假日时日,这些偷卖之人渐多,势必会扰乱市面上的卖价,届时,你们所制的炭也就不得不降价售出,分给我青州府的利润自然只会更少。”</p>
顾临邑沉默。</p>
这些他也想到了,只是刻意隐去不提。</p>
他想要的是由青州府出面,扯着州府的大旗,自然能震住这些偷鸡摸狗之人。</p>
眼下赵非荀毫不留情地直接挑破,他如何还能张这个口?</p>
不是只听说他善谋划,没听说他连这些经商之道也懂啊!</p>
赵非荀语气一变,目光凌厉看向顾临邑等人,“今日将话撂在这儿,我要的是青州府百姓富起来,而非你们伏诸山寨子里的人。你既然领着寨子向我效忠,自然可以得一分利,若无贪心过盛——”</p>
赵非荀站起身,双手松松背在身后。</p>
语气已近冷漠。</p>
“恕青州府容不下你这尊大佛。”</p>
顾临邑瞬间后背逼出一身冷汗,立刻站起身,拱手明志:“属下对将军绝不敢有二心!”</p>
赵非荀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冷笑一声。</p>
更让顾临邑心里打鼓。</p>
赵非荀踱步走到青州府舆图前,手指在伏诸山附近划动,最后剑指在伏诸山西北山脚方向的牟定县上,“制炭之处定在这儿,牟定县三面环山、离群索居、植被荒芜,又紧挨伏诸山山脚,先将山脚上扩一里地内的树木全部砍伐,以防制炭走火牵连其他村落百姓。牟定县记录在籍的村民不过七八十人,老弱居多,征用不了多少人手,制炭所需的人手以征用年轻徭役的形式,每两个月轮换一批徭役,按月发放定额工钱,如此轮回替换,让青州府下年轻人养住、留下,等拿了工钱再回去后,也能让家中人果腹活下来。”</p>
赵非荀在说这些话时,语气平静。</p>
却听得顾临邑惊叹,甚至因眼前这位将军的目光之长远、心怀百姓之心而震惊——</p>
他们在伏诸山多年。</p>
见惯了上任就施粥攒好名声的知府,但该收的税绝不手软,更不愿为了百姓向京城请命,而赵非荀才来青州府多久,竟然肯向皇帝谏言,免除青州府三年税收,之后发布的一道道文书他们也都看在眼中。</p>
从未有一个知府愿意这样为百姓着想。</p>
授人以渔、而非授人以鱼。</p>
络腮胡子则单纯多了,听得鼻孔张大,呼哧呼哧的喘气——他的制炭法子,竟然能养活那么多那么多人?!</p>
“制炭所需用到的多为苦力,寨子里的人多少有些腿脚功夫,用来充作苦力未免有些大材小用,既然你们长居伏诸山中,就将山中巡逻的差事交给你去办。等到第一批炭销往京城,风声传出去,定会有宵小之辈上山偷伐砍木。炭木售出后所得,按一九分,徭役、杂项支出全部计算在青州府的九分中。”</p>
一、一九分?</p>
顾临邑因赵非荀燃起的慷慨激昂之心瞬间冷却。</p>
顾临邑咬牙心痛。</p>
脸色实在有些难看。</p>
而身旁的络腮胡子掰着手指头算了下一九分的钱财,他当初偷偷烧的炭不多,但现在巡抚大人都出面了,规模肯定不会少啊,就是一九分那也得不少钱啊!可比他们过着靠山吃山的日子强多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