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中，暮鼓晨钟，天才蒙蒙亮，便已经隐约能听到僧人早课念经的声音。</p>
大殿前已经有香客来了，都想赶着上头柱香。</p>
厢房的廊下挂着随风轻晃的灯笼，厢房院这边只有零星几家的下人仆从醒来开始洒扫干活。</p>
许是昨日睡多了，荣佩兰早早就醒来了，她看着窗台上蒙蒙的晨雾，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p>
出了厢房，寺庙的钟声越发的清晰，薄雾中的相国寺，显得更加肃穆凝神。</p>
荣佩兰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脑袋清明了几分。</p>
厢房院出来拐角一段路就是斋房，斋房里的师傅们已经开始在准备斋饭了。</p>
斋房里也有零星几个各府里自己带的厨子借了灶台在烧菜。</p>
长长的鹅卵石小路的另一头是一处休憩的廊亭。</p>
白日里，烧完香的香客，大多会在这边休息吃干粮。</p>
廊亭比昨日红枫林的地势要低一些，毗邻大殿。</p>
从这处能更清楚地看到相国寺废弃的小路。</p>
荣佩兰心中装着事，她最为重要的两个人都已经离她而去，她却无法解开心中疑惑。</p>
远远的，她却骤然停下了脚步，她眼眸微颤。</p>
廊亭下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负手背立，他未束发，左手拿着毛笔正对着锦绣山河挥洒。</p>
荣佩兰有些恍惚，好似她阿爹。</p>
常常披头散发地作画，他总说，束发禁锢了他，让他无法自在作画。</p>
她回过神来，不是阿爹，他不会用左手作画。</p>
“木叔叔。”</p>
华元拎着裙角自大殿那边跑了过来，荣佩兰离得远远的，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欢愉雀跃。</p>
小姑娘欢快地跑到木春的身边，脸上是邀功的表情。</p>
“我上到了头柱香，我给佛祖许愿，希望木叔叔这次能将体内的余毒尽数清除！”</p>
木春和煦的声音传来，“多谢郡主。”</p>
华元有些不高兴，“木叔叔，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就唤我兰儿吗？”</p>
华元郡主闺名，孟君兰。</p>
荣佩兰转身想走，却听到木春传来的声音却透着悲凉，“木春的兰儿此生无见。”</p>
不知为何，她听到这话，心底却一阵抽疼。</p>
“郡主是皇室中的君子兰，自是高贵，却不是木春的兰儿。”</p>
荣佩兰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紧了一样，她加快了步伐，好似这样，她的心疼才能缓解一样。</p>
她的眼眶微热，那个在她心中曾是最伟岸的身影，她已多年不曾梦见。</p>
阿爹带着她和阿娘回京的那一年，他们住在城郊的小院儿里，院儿里有一架秋千，阿爹换了新的麻绳，会让她抓紧绳子，将她推得高高。</p>
她便在越荡越高的秋千中，将舅母那句让她伤心的话抛去脑后，兰姐儿十一岁了还不会女红，将来如何寻婆家。</p>
阿爹会说，“我的兰儿，聪慧机敏，不输天下男儿，阿爹家永远是兰儿的家！”</p>
如今这个相似的背影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眼中，还是让她不能平静。</p>
海棠醒来，在厢房没见到人，寻了过来，却看到少夫人面色苍白，“少夫人！”</p>
荣佩兰扯了下唇角，眨了下眼才让泛泪的目光清明了两分，“我无事，应当是饿了的缘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