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洛桑其实不习惯,也有点担心未来。</p>
但她没得选。</p>
后来乌唳和阿壶也来了,前者已经长出肩膀,可以垛在桌子上当摆件。阿壶借回道所的场地设计一套月织幻装,据说能达到和裂魂之扉同样的效果。</p>
本来就在宝清堂的花淼成为他们“团队”的一员,几个年轻人在白皓修养伤的时间里渐渐熟稔,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p>
有一天,阮清子把白皓修叫过去,取出一幅很古老的行灵图谱,从桌上推出来,淡淡地道:“这是神照经,我希望你能学会。”</p>
……</p>
日影西斜,打在白皓修凝重的脸上,脑子里在回顾琾彬洲给他的圣天卷长生秘法……几乎和这个神照经一模一样!</p>
“我以为这是……不能练的。”白皓修说这话,已经感觉自己大逆不道了,心跳如雷。</p>
阮清子没说什么,闭上眼,眉心处亮起蓝色的光芒,这时她的身体居然变得有些透明!</p>
小溪一般蜿蜒的光芒,在她身上勾画神秘莫测的图腾,汇流完整,便如山川大海,天地的灵气都顺着那光路涌向她眉心一点。</p>
白皓修看得大气不敢喘一口。只见阮清子二指放在自己额前,微微发力,抽出一枚流光溢彩的泡泡!紧接着她身上图腾的光芒暗去,脸色也变得憔悴几分。白皓修则整个静止了。</p>
他屏息静立,望着阮清子把那泡泡缓缓推到自己额前,脑中风暴过境——</p>
两年前,沙漠上,蒂依然抽取她精魄,展开了裂魂之扉,开辟魂路……那个影子与阮清子几乎重叠了。</p>
白皓修眉心一阵沁凉,那泡泡似乎没入体内,消失无踪!之后什么也感觉不到。</p>
“现在可以了。”阮清子似笑非笑地说。</p>
白皓修心中震动,往后退了两步,冷汗“唰”得浸透满背。</p>
——这是“授权”?</p>
——来自长生者的授权!</p>
阮清子有点如释重负的意思,慢慢地走到旁边坐下,脸色很苍白,灵压也衰弱不少,但她再也不是平时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光看眼神和气质,有时像个慈祥的老太太,有时又像个骄傲的小姑娘。</p>
“难不成,”阮清子笑问:“你不想学吗?”</p>
白皓修把心中萌生的那些恐怖的猜想压下去,但有些话已经冲到嘴边,在说与不说之间剧烈地摇摆着。</p>
阮清子直接问:“你在想什么?”</p>
白皓修说:“我在想,长生是不是也有尽头?”</p>
阮清子沉静如湖的眼睛出现一丝裂缝,轻声道:“我们这种生命的结束,意味着下一场轮回的开始。”</p>
白皓修心想“什么生命”?</p>
然后如遭雷击。</p>
阮清子回答这种问题是破戒,很费劲,但笑不语。</p>
山海般的使命感压了上来,白皓修却不害怕,因为他终于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察觉到自己这条命运鸿蒙的真正内涵。空间构术、雪族、崩玉、无面者……蒂依然。阮清子选择他有那么多的理由。</p>
“记得保密。”阮清子的声音有些喑哑了。</p>
白皓修屈膝想拜她一次,被阮清子阻住,摇了摇头。</p>
之后,她传了白皓修基本总纲,叫他结合自身特点,运用自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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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皓修开始和乌唳一样,经常发呆了。但两人一起对比,还是乌唳“更胜一筹”。</p>
为了配合阿壶的进度,乌唳刻意把再生速度压到最慢,有时候他在窗边晒太阳,好像一“盆”进行光合作用的大仙人掌!那叫一个和谐自然。白皓修看着他,心里总是有许多感慨。</p>
“我接触崩玉之后,”这一天,他忍不住和洛桑闲聊,“有一个猜想,你要不要听?”</p>
洛桑也有点想给乌唳“浇浇水”的念头,笑着说:“什么呀?”</p>
白皓修说:“融蛊催生最初的亚种虚兽,也许是强化了某一魂体碎片作为核心。而那个碎片,必定是数千年前的亡魂了……是不是可以算作无面者的前世?”</p>
洛桑想了想,“这么说无面者性格迥异,能力也有不同,是被前世的特征所决定的?”</p>
白皓修黯黯地一笑,“也许就连性别、长相、能力、弥留不散的心愿,都和前世有关呢。”</p>
洛桑笑问:“那咱们乌唳的愿望是什么?”</p>
白皓修看她一点也不怕,反而还很喜欢乌唳,心下熨帖,“不知道啊。但就他的思维速度,可能要三百年才想得到这个问题。”</p>
洛桑挺开心地说:“那不是挺好的?”</p>
白皓修把这话自己加工了一下:无面者这样的状态最好不过,管理者就可以少操心。如果都像蒂依然那样,大概会完蛋。</p>
这时阿壶和花淼进来了,有说有笑的。乌唳知道又到调试月织幻装的时间,顺从地被他们“端”了出去。</p>
屋子里只剩白皓修和洛桑两个。</p>
前几天,阿壶说怀化春给他分了一套宅子,三进院,在长安街,还配了伙夫、厨娘和跑腿小厮,待遇是相当的不错。而这阵子洛桑宿在宝清堂,后续的住处还没安排呢。</p>
白皓修想跟洛桑……谈谈。</p>
“我现在有一点补贴,”他很紧张,但表面上做出很靠谱的样子,“你都拿去用吧。”</p>
洛桑在那边倒茶,“要我帮你买点什么?”</p>
白皓修一直望着她,说:“我那院子不小,等我出关了……我们,阿壶、花淼、乌唳,都一起住进去,好么?”</p>
洛桑抿了抿嘴,脸色微红,“噢。”</p>
“……”</p>
这下白皓修也不敢再盯着她看了。</p>
洛桑缓了一会儿,把茶倒好了,才说:“那我可以去,先帮你收拾出来。买什么,我记账,应该花不了多少。”</p>
白皓修有点无语,但也松了口气,似有似无地说了句:“不用记账……”</p>
洛桑的脸更红了,心里小鹿乱撞。</p>
白皓修的手在桌子下微微攥了一下,“决心”就像秤砣一样落了下去,再次望向她,“你放心,没有人会说闲话的。”</p>
洛桑似乎考虑了很久,开了个不太轻松的玩笑,“你们是民风彪悍。”</p>
白皓修笑不出来,站起来朝她走过去,洛桑肉眼可见地倒吸一口凉气,全身缩起来。这种反应跟小白兔似的,激发了白皓修的保护欲。</p>
他的手放在洛桑肩膀上,感觉到她细小的颤抖,那些愧疚和遗憾涌上心间,“阿桑,对不起。”</p>
洛桑微怔,立刻咬住嘴唇,不然就要哭出来了。</p>
“之前是我不好。”白皓修说着,觉得后几十年珍贵又沉重“人生”就在眼前。正常人的酸甜苦辣,甚至妥协,其实同样弥足珍贵。所以今天的白皓修,真的不算勉强,更不希望洛桑有负担,可现在似乎怎么说有歧义,还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呢。</p>
“我知道你很担心,”白皓修发自肺腑地说:“但我们的时间会很长。只要你愿意,我身边、心里,都有你。”</p>
洛桑不由得站起来,被这句话蛊惑了似的,伸手抱住白皓修,情难自已了。</p>
“……”白皓修同样搂住了她,感觉一股温热透过衣料渗透,于是胳膊圈的更紧,久久没有放开。</p>
他的怀抱很温暖、安定,却让洛桑觉得自己的命运轻如鸿毛。她和白皓修哪里对等呢?她抗拒不了,无论是爱意还是现实。从此以后,她会变成依附于白皓修的藤,她的人生,将为了夫君而存在。</p>
但这其实和圣炎绝大多数女人是一样的……洛桑宽慰自己,她够幸运了,能嫁给自己所爱,见证他登上乱世的舞台,征战沙场,所向披靡。</p>
之后他们没说多少话,洛桑就借故离开了,恍恍惚惚地跑出了宝清堂,知道自己“表现”得不好,需要马上调整。下一次再见到白皓修,就必须要好好相处了。以前的事,全部翻片儿,再也不提。</p>
白皓修开始给村长写信,说一切都进入正轨了。审判镇虽然迟迟没有给判决,但最后肯定是无罪,他会重新拿回武衔,成家立业,拥有渴望了一辈子的人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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