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定生觉着一会儿的场面没准血腥，而且毕竟是白皓修的“家事”，不光彩，这会儿殿上除了随侍的、监军的，还有各州带的传令官，大小三十来号人，便吩咐道：“督军以下的，都下去吧。”</p>
昀州的刚要移步，白皓修却道：“站住。”</p>
梅定生的鸡皮疙瘩起了满背。</p>
白皓修寒声道：“谁也别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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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淼回来得很快。</p>
冷巡被押上殿时，白皓修还是怯了一下。</p>
仅凭之前那一次接触，他知道那是一个很高傲的人。发冠衣饰虽然简约，但也打理得一丝不苟。只可惜雪族那点手段对人类真的不够看，作为族长的冷巡被钳制这么多年，现在跪在没杀掉的亲生儿子面前，他在想什么呢？</p>
冷巡空着一只胳膊，头发凌乱，满身血污，就像个流浪汉，遍体鳞伤，委顿在地。白皓修这时发现，自己真就是没那么恨他。</p>
——不算有感觉。</p>
皎义阁的大门紧闭，门外执勤的是泉州的人。</p>
山雨欲来风满楼。</p>
周素清他们闭紧嘴巴，在角落里充当隐形的见证者。这时的监军制度名存实亡了，他们三人连头都不敢抬，只感觉要是一会儿冷巡都步了韩霄凛后尘，那么白皓修今天大开杀戒，文官入地无门，要伸冤也没法开口？</p>
白皓修和冷巡对视了似乎有几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站起来取出一张字条，是蒂依然给他的那个，凑到冷巡面前。</p>
“……”冷巡死水般的瞳孔泛起些微波澜，有那么点儿欲哭无泪。</p>
白皓修手指一弹，那纸条飞到车珺手里。他瞧了眼，一声不吭地传给熊茹，再依次传给岳修兵和梅定生……最后让花淼收好。</p>
冷巡突然说：“要杀就杀，别下不了手。”</p>
白皓修“哼”了一声，“潇康死了，栾洇在长城上给他下毒。”</p>
众人猛然一震！面面相觑。</p>
冷巡的脸色也开始变化。</p>
白皓修说：“我一直在想你那天的话，意思就是因为我到了那儿，潇康借机开罪你们。他为了惩罚你、捉弄你，命令你取我性命吧？”</p>
冷巡垂着头，一言不发。</p>
“在那种时候你还要确认我的立场，”白皓修步步紧逼，“叫我站队。现在你却为了一群你最恨的人求死，你的族人也不可能获救。”</p>
冷巡的身体发起抖来。</p>
“他们被关在哪儿？”白皓修居高临下地说：“潇康就两个无面者，一个在这儿，另一个受了重伤。你现在说还来得及。”</p>
冷巡脸上的恐惧和绝望淋漓尽致，嘶声道：“他们，是无辜的……”</p>
白皓修说：“没人无辜。”</p>
冷巡眼眶中涌出两行血泪，“你想怎么样？”</p>
白皓修身子一侧，露出一水的围观群众，“指认吧。”</p>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p>
再看冷巡，仿佛积压了千年的仇恨、怨念、耻辱，将他灌满。落魄的雪王狰狞万状地抬起头去看白皓修，字字喋血：“我……信你！”</p>
——这都是报应，是他应得的。</p>
七个月前他被迫将白皓修和五十八个族人放在了天平两端，选择后者……而今天，他又赌上了五十八个族人的性命，选择了白皓修。</p>
时空凝滞了，像被封在万年琥珀中的历史剪影。再次催动的话，只需一个念头闪过。</p>
梅定生动如轰雷，灵火和电光缠绕全身，一记快到极致的拔刀斩劈向白皓修后背！</p>
白皓修回身，劈指弹开刀锋，冻结领域随他挥洒，撞碎了梅定生的防御电火。另一手二指疾出，直刺梅定生咽喉。</p>
这电光石火的一刻，熊茹和车珺也先后出招，均朝那奸细攻去。却不料梅定生一招金蝉脱壳，外套留在原地，人却闪开不见了。</p>
于是熊茹和车珺的武器只能撞向白皓修，惊骇之下堪堪收招，重心不稳，均是后摇。而梅定生趁机冲到门口，正要破门而去。白皓修扬手一指，空间乱流恍如一群水下黑蛇，盘踞在那门上！</p>
梅定生就地往旁边一滚。</p>
“都别动。”白皓修沉声告诫——只不过眨了下眼睛的功夫，空间乱流将这大殿的四面八方全部围起来，形成一个倒扣的结界！好像这房间被沉进了幽暗深邃的水体之下，四周都是黑色的波纹……</p>
直到这时，昀州其他人才大梦方觉，纷纷拔出武器，陷入巨大的慌乱中。</p>
“还不拿下！”熊茹大喊。</p>
混战一触即发，鲜血飞溅！</p>
昀州人先将一侍从拎起来当障碍物，朝车珺砸，后者一躲，那侍从直接撞上空间乱流的结界，身体拧转被搅成碎片！</p>
周素清等三个文官吓得抱头鼠窜，生怕刀剑无眼，直接往白皓修身后钻，似乎那里才是最安全的。</p>
此时由于空间构术四方封锁，再没人出得去了，连灵压术法都会被吞噬，梅定生和昀州人只得殊死一搏。但一方的人哪比得过泉、渝、柳、晁四方合围？</p>
这场瓮中捉鳖不会持续太久，白皓修不需要动手了，仅仅是坐镇上方，束耳咒、曲光、感知系的结界依次叠加。在殿内血肉横飞的这会儿，外面执勤的人还当无事发生！悠闲地观赏着黄昏暮色。</p>
很快，梅定生遍体鳞伤，殊死一搏，骤然分出七八个残影！各自朝殿上的人扑击。</p>
柳州的副将立刻撤回岳修兵身边保护。而熊茹他们一时认不出真身，白皓修操纵空间乱流剿灭三道残影，那剩下的五个梅定生身上腾起一股黑风，虽然被切得七零八落，但仍是阻隔了众人视线，扩大来，把冷巡在内的几个人都给挡住。</p>
白皓修的念头一闪，冷巡身边的空间乱流集结，拧成一束，将他圈了起来。</p>
“啊！”梅定生的惨呼声从黑风中蹿出。</p>
白皓修算得他是去抓“人质”，自己撞上了。挥手打出百步栏杆的幻桩，一击即中，剿灭了碍事的黑风，把梅定生死死钉在了地上。</p>
他整条右臂都被空间乱流搅碎，血流如注。</p>
“白皓修！你们今天血溅大殿，明天无面者就会屠城！”梅定生怒骂着。</p>
这时最后一个昀州副官被车珺砍断双腿，栽倒在地。</p>
“熊茹，车珺！你们的人折在这里值得吗？”梅定生喊道：“为了这么个豢养无面者的怀府鹰犬，你们究竟能得到什么？”</p>
熊茹骂道：“反贼你还要血口喷人！”</p>
梅定生大声说：“你敢让他亲口承认吗？元麓山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怎么会一个人……”</p>
车珺一言不发地走上前，直接拿刀鞘把梅定生敲晕了！</p>
岳修兵憋着的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攥紧的拳头舒张一下，全是黏腻的汗。只见车珺的动作好麻利，将梅定生和昀州人分别捆绑，搜了他们的腰牌。躲在白皓修身后的三个文官望着满地鲜血和碎肉，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下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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