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是夜，分兵莫古的人不多，大部分由昀州灵武者组成！他们归顺以来并没有受到苛待，家乡那边也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于是当白皓修军威日盛之时，昀州人有着极强的赎罪立功心理，对这一天期盼已久了。</p>
五千人由沉默海峡登陆，先头部队将海岸线的岗哨控制住。这里距莫古城的直线距离只有三十里，并且一路平台！于是分出四千人纵马驰出，浩浩荡荡地上路了。白皓修则直接带了一千人的精锐升空，先行飞跃过去。</p>
这支部队是他精挑细选组建起来的，善于穿刺快攻，并且能熟用遮魂阵。趁栾洇在莫古东城门将扈春城和拜森牵制着，他们可以从后方突袭，先破城，再将东城门封死。另外四千人马随后赶来，应对栾洇后手。</p>
——不知道会不会真的那么顺利。</p>
——碰碰看吧。</p>
白皓修计算着飞行速度，一炷香的时间就该到了，有之前三十人破蓓城的经验，他认为这场战斗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可看。除非栾洇能在自己抵达之前杀了扈春城，或者说扈春城和潇康一样，已经中了栾洇的毒？</p>
铅云低垂，风霜冰寒刺骨。白皓修冷静地携众人钻入厚重的云层之上，完美隐匿了行踪。过了会儿斥候回报，栾洇果然强攻东城门，正和扈春城他们打得火热。双方人数、伤亡、战术布置，都没有让他感到意外。</p>
另一方面，现在长城空虚，熊茹那边没问题。攻破长城之后，她会立刻南下破万峰，屯重兵。莫古就将被长浩和荆州掎角相夹！以扈春城和拜森的尿性，大概率会弃城逃跑。</p>
白皓修命令全军提速，争分夺秒。很快，莫古的城墙遥遥在望。更远处传来越过城池之后，两军对垒的轰动之声。</p>
“报——！”</p>
斥候恰逢其时地从东边的战场上飞回来，面露惊喜之色，大声喊道：“荆州撤了！荆州军正在往东撤退！扈春城没有追击！”</p>
白皓修心下一愕，“栾洇呢？”</p>
那斥候无比确定地说：“随荆州大军退回绛华！此战叛党也死伤惨重！”</p>
白皓修说：“再探！”</p>
——有鬼？</p>
——唾手可得的北区第二大城池就这么放弃了，栾洇是不知道他来？</p>
于是又一拨斥候放出去，几乎要围住绛华。</p>
白皓修按下心中疑窦，下令昀州先驱部队攻破莫古城门，直奔指挥楼。这过程根本没见扈春城和拜森其人！跑得可真快啊……</p>
事出反常必有妖。入城之后，白皓修的眉头就没松开过。</p>
极乐势力和南边不一样，高层守将几乎全是瘾君子，都变成黑社会了，所以栾洇进驻绛华的时候把本地参将以上的杀了个干净！有这样的前车之鉴，莫古人心惶惶，降也不是，不降也不是。</p>
而且，之前断了极乐丹供货链的就是白皓修！人们知道若跟着他，必定剔骨拔毒，往日奢靡不复存在。而这时就因为极乐丹断货，不少人毒瘾发作，生不如死。原本扈春城在时，这部分人被关押起来，但现在城门被破，他们恼于白皓修之前所为，竟全部冲上街，疯狗似的见人就杀！</p>
城中暴乱了。</p>
毒瘾发作的人是不讲道理的，死的人一多，神志清醒的那些也被带的不清醒了，纷纷杀红了眼，拔刀怒吼，拒绝投降。虽然诏令官全城在喊：“缴械不杀！”但效果微乎其微。而长浩军中的昀州人也是磨刀霍霍，要靠杀敌人头数来挣军功呢。</p>
白皓修观察了一会儿，下令暴力镇压，不服的直接砍死。昀州来的全是精锐将士，早就摩拳擦掌按捺不住，于是一场恶战血肉横飞，但有惊无险。都不等后续人马赶来，就基本尘埃落定了。</p>
这一场暴乱从头到尾只持续了一个时辰，风流云散。</p>
清点之后，和白皓修预想的差不多，不愿降的只是灵武者，一千二百人顽抗至死！剩下的三万守军全部卸甲，在城楼下集结，伤劳疲惫，一脸解脱！</p>
他们才早就不想打了呢。</p>
“你们首领呢？”白皓修很奇怪地问。</p>
一人站出来说：“回城之后，就没见到了。”</p>
白皓修心想是驭虚术或者乾坤搬运？不然不可能转眼就跑得没影。再命人去查，看扈春城都带走了什么人。</p>
花淼一直跟在他左右，这时也担心起来，“总觉得有古怪……”</p>
白皓修心想栾洇和扈春城可能都有问题。而且这极乐势力的窟窿太多了，城中多如牛毛的叛军暗探和鬼主，要全部清洗干净了，任重而道远吧？</p>
之后派往绛华的探子回来了，说栾洇回城之后休养生息，什么也没做！</p>
花淼摸不着头脑。</p>
白皓修叮嘱道：“沉住气，别乱了军心。”</p>
花淼应了声是，催促各方面加快进度，搜查扈春城近人，审问敌军近况。白皓修全程盯梢，没有掉以轻心。</p>
……</p>
破晓前，捷报连传。</p>
这一战黑天段留守雪连，没有参与。而熊茹带领的两艘大冰船顺利抵达长城西翼，杀得守夜人和游军溃败而逃，大局已定。</p>
长浩军进驻临渊堡，火速集中了左右守夜阁的物资，烘干身上的海水，之后熊茹带着晁都的诏书去万峰城招降！</p>
此时白皓修已将扈春城逃跑的消息传开了，万峰毕竟不像莫古那样与栾洇纠缠了两个月之久，极乐丹也没断货，人还是比较冷静的。守将见大势已去，便卸甲出城，在熊茹马前排成两排，奉上降书，不做抵抗。</p>
熊茹收复万峰，标志着皖州叛党的终结。这场历时七个月的叛乱真如白皓修所言落下了休止符，长城上下，一片沸腾！</p>
————————————</p>
正月十七，天明时，荆州送给白皓修一份公函道贺。</p>
话不多，中规中矩的，没提自己的功劳，也没挖苦对手，但仍表示往后携手并进，共创皖州美好将来。</p>
白皓修捏着信纸琢磨，看哪里下了毒，哪里藏着机关，结果那就是普通的信纸。</p>
他便放下了，命花淼带五十个人去绛华，正面试探一下。</p>
白皓修自己是不想去的。</p>
彼时熊茹稳住了万峰，正分出一万五千人赶往莫古。现在北区三城，长浩占其二。乍一看，白皓修占优。</p>
傍晚时分，花淼他们出城了，白皓修在城楼上目送。</p>
这里视野很开阔，城外一片平坦的旷野，尸体焚烧之后的焦黑土壤上覆盖着一层新雪。平原后面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南北两面环绕雪山，夕阳的霞光正好被两山相夹，给终年不化的积雪镀上一层暖色。</p>
火烧云延天际铺展。然而不知什么动静，惊起了树林间大片飞鸟。</p>
“.…..”白皓修只觉得数量惊人，密密麻麻得像蝙蝠群，在天空盘旋了一阵，啁啾齐鸣，朝南方飞去。</p>
紧接着是林子里蹿出来的蛇群走兽，城内传此起彼伏的马嘶声，扰得人心惶惶。然后城楼抖动起来……</p>
白皓修悚然想，地震？没经历过。这种感觉和能力者战斗时的地动山摇不一样，好像全世界都在轰隆作响，无处可逃。</p>
城楼上的卫兵纷纷抓住城墙站稳，幸好震感不强，倒不见军士们惊慌失措。只有平民乱哄哄地跑上街，有人被掉下来的砖头匾额砸了个正着，大叫着。墙体爬上裂缝，沙石抖落。</p>
白皓修赶紧组织人手将群众疏散，带到空旷地带，不让他们乱跑。后来轰声稍有平息，他抬眼一望，见只倒了一片危楼，便松了一口气。</p>
“那是——？”有人突然指着城外，戛然失声。</p>
白皓修顺着望去，前方的那片树林抖擞身子！乱摇乱晃，随后地面鼓起一个大包，延山势蜿蜒成长虫状！</p>
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p>
轰！！！</p>
城楼上的士兵全被震倒，连白皓修都是一个趔趄。而那片山林直接被撕得爆开，裂缝中奔流的赫然是炎系爆能，火浪喷发，宛如一条红龙直冲天际！</p>
“啊！”</p>
“什么？！”</p>
“山神爷发怒了！”</p>
白皓修跟传令官吩咐：“让风不言暂行指挥！”便飞身蹿入高空。</p>
这一个弹指的起落，那山间的裂缝如发狂的巨蟒一般，延地势而动，不断分支，绵延不尽，直将这片山地撕扯得支离破碎。地陷中喷涌烈火，也不知是地动触发了爆炸，还是是爆炸点燃了地动！</p>
止不住的连锁反应，让原本被白雪覆盖的山林，蠕动起来！陷入滚滚岩浆之中。白皓修立时想到那些可能诱发的自然灾害，山体滑坡、泥石流、雪崩！也不知是太紧张出现幻觉了，还是被火浪迷了眼睛，他感觉那地裂上空有什么东西，化作一片银光消散。</p>
无形间，死魂的波动随风弥漫开来！</p>
白皓修心中电光一闪——</p>
那片消失的银光，是遮魂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