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平原上，蒂依然见识了数十万大军集结之壮观，但这些将士们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了，人困马乏，风尘仆仆的。城里出来的人身上透着悲痛过后背水一战的严肃，比如秋离，请神女先为一个营的将士们恢复元气。</p>
而其他人，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像战车行驶在轨道上乱中有序，构成异体同心的巨大整体。蒂依然感觉到气氛还真变了，但不想多过问，只等拜森回来跟她细说。</p>
不久，五万重骑兵在灌银封禁之外列队，雍谦领兵亲征，他们就像几辆巨大的战车，轰隆隆地朝姬束城碾过去。</p>
蒂依然从头到尾没进城，等着他们走远一点再跟上。这时拜森胳膊上挂着黑色袖带，失魂落魄地跑过来，告诉她葛延雨和琾逸山的死讯。</p>
“……”</p>
“……”</p>
两个加起来寿命不过五年的造物挂在天上，大眼瞪小眼地愣了一会儿。</p>
蒂依然直接来了个战术后仰，两腮发麻，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哂笑出声。</p>
拜森躁动难安，望着那浩浩荡荡的南疆军，真想叫蒂依然去把他的核信令拿过来，抛弃这样一艘正在沉没的大船！</p>
“他们把魂师俘虏都杀了。”拜森回想刚才太清宫那边，男女老幼，大放悲声！葛延雨连着宫殿被一把火烧成焦炭，然后一群黑甲武人集结，大喊口号，跑到皇宫门口，把跪在那儿的七百多号魂师杀了个精光！金水河的水冲洗汉白玉台阶，洗了不知多少轮。</p>
拜森又说：“连圣骑士都全杀了。”</p>
蒂依然问：“那不是魂师的呢？”</p>
拜森说：“活着。皇后——呃，太后，就活着。”</p>
蒂依然吐槽：“这是什么种族灭绝行动？”</p>
拜森瞪着眼睛：“就是怕新皇拖延，回来就要逼他决一死战。”</p>
蒂依然嘲讽，“之前是他们要拖，现在是怕新皇拖，真是的。”</p>
拜森也不知说什么好。</p>
蒂依然心想现在是二十七阶圣杯，跟十五阶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了啊。而且这边能顶上的就只剩她自己。</p>
拜森胸口堵着一口气，终于忍不住问：“依然……你是不是可以走？”</p>
蒂依然笑了一下，“带你一起？”</p>
拜森觉得那表情好伤……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之前劝你，因为他们还有看头，现在只要你一走，他们就完了。”</p>
蒂依然想了想，说：“那圣杯会追杀我吗？</p>
拜森忙说：“新皇跟静灵界决裂的话，没有空间构术，也追不上你。”</p>
蒂依然摇摇头，“算了。”</p>
“……”拜森感觉很混乱，印象中她也不是个厚道人啊，那不成真想去碰二十七阶圣杯？真怕她理解问题不到位，太过自信。</p>
蒂依然抬抬下巴，“你该出动了吧？你炸哪里？他们让我开大范围圣咒护法，你不能靠近的。”</p>
拜森闷闷地说：“我等着召唤就行，去辽城营地。”</p>
蒂依然伸了个懒腰，“那我得走了。”</p>
拜森目送蒂依然追上那五万大军，变成天边一个小点。他开始怀念，蒂依然作为无面者的时候，他可以没心没肺，也知道自己总有同伴。可现在突然被完圣体俯视了，拜森才终于被宿命般的孤独撵上。</p>
————————————</p>
很快就开始了。</p>
南疆重骑大军压境，通讯官脱离大部队，先行飞到姬束城那边叫阵，大喇叭在天上喊：弃圣杯，救亡图存！杀魂师，不扰乌昆！</p>
姬云飞：“？？”</p>
偏偏此时能与南疆军抗衡的就是乌昆军，但连涛和剑陵君都有点鸵鸟了！墙头草本性暴露无遗，决定看看神女的虚实再动手。</p>
只见南疆重骑兵开到了五十里外，整个辽城营帐都感觉到大地轻微的颤动。在瞭望筒里，以灌银封禁的大锅盖为背景，东边旌旗招展，烟尘漫天，敌军上空飘着一颗突兀的黑色小点，一旦注意到她，那存在感顿时压过了千军万马！</p>
蒂依然双手合十，圣光如暴雨亲盆！白色的火焰和烟雾翻腾扩大，如山峰，在南疆大军的上空缓缓隆起来了。</p>
——神光·圣唱。</p>
姬束城里的魂师们面面相觑，发现自己身上的光芒起伏波动，不再收束成柱状，而是微微散开，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连成一片。</p>
“大人！”通传撕心裂肺地喊着，跑进来扑倒在地，“他们……他们，始祖显像！”</p>
巴罗第一个冲了出去，隔着几十里都能瞧见，王都平原上腾起人形虚影，流淌着天使般的白金色，通天贯地，其躯干几乎与背后的灌银封禁同宽！</p>
定国公和阿垚也是冒险升空，然后呆住。一时间姬束城、辽城、乌昆军，三地的魂师和百姓，只要是相信星轩存在的人，都有一种匍匐跪拜的冲动！有的人也确实跪下去了，而抗性较强的魂师们则在信仰的冲击下瑟瑟发抖。</p>
始祖显像，本不该由皇帝和圣骑士以外的人召唤出来的，可祂又货真价实地出现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蒂依然也代表“正统”么？</p>
只见那人影的眼眶空荡荡的，俯瞰终生，无尽悲悯，双手合十呈祷告状，使命召唤般的能量发出成万千弧光，又组成一重重的光轮平铺扩散，直到方圆百里。</p>
魂师们的心脏被牵引着，信念被掠夺了！齐齐向前栽了一下。他们眺望东方的一重重光轮，尽皆神往，目眩神迷。而更远处的灌银封禁也吸收了星轩的庇护神力，竟是白光流泻，蔚为壮观！</p>
但阿垚还是能定住的，回头就发现连定国公在内，魂师们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恍惚当中，像是一辈子虔诚的信徒看到了上帝，当场就忘了自己是谁。脸上的表情千奇百怪，力量则不受控制地跨越虚空，朝神女流过去了。</p>
蒂依然心想，还挺顺利？</p>
进入实践环节，她总会冒出很多自己的想法。于是远程传音问了雍谦：“我收了很多神恩，帮你轰开城门可以吧？”</p>
雍谦的马在队伍正前方，应道：“请便！”</p>
蒂依然尝试将刚才收割的神恩凝聚起来，始祖的虚影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搓出一个硕大的火球！连太阳的轨迹都被牵动，就仿佛天上日轮被拉下来，送入了姬束城中！</p>
姬云飞的视野被闪成了纯白色，大梦方觉，大吼道：“全体防御！！”</p>
连涛和剑陵君当机立断撤了出兵令，同样喊道：“全体防御！！”</p>
二十里开外，夜柏嫣和霁慕白看得清清楚楚，那始祖的火球与姬束城禁制相撞，把平时看不见的禁制轮廓都激了出来，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两弹指后，天崩地裂地碎了。</p>
轰！！！</p>
火风卷着冲击波辐散开，姬束城周围的土地被旋风撕碎，倒挂上天，更远处则是大火燎原。乌昆和辽城的军营乱了个人仰马翻，而夜柏嫣的头发都被风拉得笔直。</p>
雍谦剑指前方，大吼道：“一个魂师也不留！”</p>
“杀！！”</p>
南疆重骑兵踏着雷电，飞跃烈火，把城墙的大窟窿彻底撕开。铁骑入城，见到发光的就砍，见到军队的也杀，没法自保的平民百姓就全都被殃及了。城里边血肉横飞，而上天始祖的影子还笼罩着这座城，慢慢地往前移动，祂是何等的讽刺和漠然呢？</p>
夜柏嫣都有点目瞪口呆，而霁慕白则是紧绷中带点麻木，因为是个人看到高级生命都会害怕的。就乌唳的感觉倒还好，歪着头，理了理来龙去脉，觉得自己这边没有超级强者，会很吃亏。</p>
夜柏嫣赶紧把最新进展同步给怀化春。</p>
霁慕白掩饰性地吸了口气，握紧散樱，“要出动么？”</p>
夜柏嫣说：“走吧，至少杀了拜森。”</p>
霁慕白回头问：“南疆这是即便输，也要把琾彬洲的党羽杀个干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