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温楚砚悠悠转醒。</p>
睁开迷朦的双眼，先是看见陌生的帐顶。</p>
侧头打算环视四周，却看到趴在他床头，闭眼休憩的修柯。</p>
苍白的面容，修长又根根分明的睫毛，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瑕疵，下颚处的骨骼仿佛用刀刻出来一般，棱角分明，带着完美的弧度。</p>
他是烧糊涂了。</p>
但他记得，有一个人一直在他身边照顾，抚摸他的额头，低声温柔同他说话。</p>
他以为是梨园的人，没想到会是修柯。</p>
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温楚砚打量这间屋子。</p>
官宦人家的常规摆设，没有多余的装饰，像是不常住人的客房。</p>
几乎在温楚砚坐起身的那一瞬间，修柯就已经醒了。</p>
坐直身体看向温楚砚，下意识伸手去量温楚砚额头的温度。</p>
只是手还没碰上去，温楚砚的身体下意识朝后仰，躲开修柯的手，眼神带着些许防备。</p>
对本不该有交集的陌生人的防备。</p>
修柯的手堪堪停在空中，旋即若无其事收回，站起身拉开与温楚砚的距离，“你醒了。”</p>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暗哑，那些溢出的情绪被悉数隐藏。</p>
“这里是哪，我为什么在这里？”</p>
“将军府，你病了。”修柯喉结滚动，“为什么不请大夫？”</p>
将军府？</p>
温楚砚意外，短暂的沉默后，回道：“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p>
他身子骨一向很好，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病痛，故而他以为，这次也是一样。</p>
“中药见效慢，以后病了要尽快请大夫。”</p>
温楚砚怔忡一瞬，抬眸看向修柯，半晌，真心实意道：“谢谢，给你添麻烦了。”</p>
不论修柯出于什么原因把他带来将军府，修柯照顾生病的自己是事实。</p>
该谢的，就要谢。</p>
修柯嘴唇蠕动好一会，才干巴巴回了两个字：“没有。”</p>
没有添麻烦。</p>
掀开被褥准备下床，温楚砚这才发现自己上半身赤着，下半身只着一条裈裤，裈裤为丝质，材料轻薄，白色几近透明。</p>
若隐若现。</p>
下一瞬，温楚砚重新盖上被褥，不自然的神情里，带着说不出的难堪，“我的衣裳，你脱的？”</p>
哪怕是民风开放的齐朝，也会有诸多保守之处。</p>
就算对象是一个男的。</p>
意识到温楚砚不自在，修柯语调平稳，“大夫说高热不能裹，才给你脱下来，抱歉。”</p>
“该说抱歉的是我。”温楚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情已恢复平静，“我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有些不适应，还未请教你的名字？”</p>
“修柯。”</p>
“修柯…哪个修，哪个柯？”</p>
“修身洁行的修，南柯一梦的柯。”</p>
修身洁行，南柯一梦。</p>
温楚砚点头，介绍自己的同时不忘再次道谢，“我姓温，名楚砚，楚得楚弓的楚，磨穿枯砚的砚，修将军，谢谢你。”</p>
“不用。”</p>
“我烧了多久？”</p>
“一天一夜。”</p>
“这样啊。”温楚砚露出得体的笑容，“我想回梨园，方便将我的衣裳还给我吗？”</p>
修柯皱眉，“你的身体还没康复。”</p>
虽这么说，但温楚砚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舒服，甚至有种比生病前的自己，还要精力充沛的错觉。</p>
“回梨园休养也是一样，已经叨扰你一天一夜，再叨扰下去就不合时宜了。”顿了顿，温楚砚又说：“我很感激你的照顾，但无功不受禄，我欠你一个人情，来日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可随时跟我说。”</p>
温楚砚在跟他划清界限。</p>
毕竟对温楚砚来说，他不过是一个陌生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