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看祝良宵神色有异,便以为她是不明白十两银子的概念,便小声道:“小姐,十两银子可抵穷苦人家大半年的生计了。”
祝良宵点点头,“我知道。”
她又问那厨娘:“沧州的日子不好过我们都知道,但是朝廷不是每年都会拨款么?怎么还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一说到这个,厨娘便有些难受,她叹道:“小姐怕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了,朝廷拨款咱们都知道,都是拨了多少可就没人知道了,沧州从崇文九年开始大旱,前两年的时候还好一点,还不是特别严重,咱们这种靠着老天爷吃饭的,好一时坏一时也都明白,但从十一年开始便是颗粒无收,不仅如此,朝廷发放的救济还越来越少,说起来还是我们县丞主动让我们去京城的呢。”
“县丞?”祝良宵有些无语,不论如何,有没有地方官在当地大旱之时,主动让当地百姓去其他地方避难的,这是明明白白的失职。
一般来说,朝廷发放的救济款,假设今年发下来的时候是五百两银子,天子近臣不敢在里面动手脚,他们会以五百两原样给到受灾的州,但是这一路上也难保会出问题,半路上还可能被抢、会丢、毕竟天高地远,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一路上若是透明公开倒是还好,如果这件事情中间协办的人太多,那么就会造成每个环节的人都从中公报私囊,到了受灾的州之后,若是有那黑心的官员,那么就更加如此,分到百姓手里的银子少之又少。
厨娘也是太久没和人说过这些,见着大小姐漂亮又亲和,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话都说了出来,只见她将毛巾往肩上一搭,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祝良宵身边,眉飞色舞道:“这分发银子这一环可就更黑心了。”
“不管朝廷一开始发下来了多少银子,但是,都是先分到沧州知州那里,接着再由知州发配到沧州府衙,这沧州府衙肯定是先分给了沧州城内的人,接着再分发到各个县城,县城拿到了剩下的银子,也是先给县里的人分完了,最后才是我们这些村子里的,好在我们村的村长是个好人,没克扣银钱,但是按人头分,我们一人只得了几吊钱,这几吊钱能干什么呢。”厨娘说着说着就难过起来,“我公公就是活活饿死的。”
“饿……饿死的?”
“是啊,几吊钱是发下来了,但是我们要这几吊钱做什么呢?出又出不去,待在村子里每天都在死人,后来连村长都病死了,我们那个小村更是没人管,本来就是个偏僻的地方,再然后县丞就来了我们村子,劝我们还活着的人都去京城,并且告诉我们去京城要先备好十两银子……”
这一席话听完,祝良宵只觉得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平民百姓本就指着老天过活,若是老天如此,她们怎么活?更何况她清楚的知道,朝廷赈灾不只是发放了银子,还发了很多能尽量在干旱天气下种植的种子,这些东西竟然一点没到百姓头上,百姓只拿到了几吊钱而已,这几吊钱听起来还算是不错,至少不是颗粒无收,但事实当真如此么?
当然不,假设在一个信息闭塞的地方,人人都很穷,人人手上都没有物资,银子的作用是交换和买卖,没有了卖东西的人,要银子做什么?是啊,银子能换钱,但就像这个厨娘说的,她所在的小村是一个偏僻的地方,恐怕连出去一趟都很费功夫,她拿着这几吊钱,只能勉强去县城换点粮食,勉强度日罢了。
沧州这块地方,自古以来就不富裕,前几年的时候天气还好点,百姓们日子过得也还算是不错,这块地方地广人稀,有大片大片的土地,但是这两年因为大旱,土地早就种不出一点粮食了。
越是穷山恶水就越是容易出现陋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