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虹院后山</p>
第二天,他在半路找到兰炽,缓缓走到兰炽身边,发现兰炽坐在地上,靠着铜像睡着了。</p>
而后,他脑海闪过自己出门时的画面:</p>
他:“兰炽昨天爬完十圈了吗?”</p>
炎钧平静地点点头,“嗯,爬完了,在天亮之前。”</p>
兰炽用了整整一晚,才勉强爬完两圈,他对兰炽的毅力产生由衷的敬意,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发现石头旁边一只食盒,在兰炽双手和前身的受伤处,缠着一圈纱布,这时他又回想起昨天的过程,当兰炽体力不支时,会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倒,但为了保护铜像,兰炽每次都用自己做肉垫保护铜像不受损伤,昨天天色昏暗,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今天仔细一看,原来兰炽早已伤痕累累,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四肢许多地方也被路上的树枝或草丛划伤。</p>
“流裳……”兰炽睡得正香,嘴角也开始上扬,显然在做自己的春秋大梦,情到深处时,扭了一下脖子,直接刺激到兰炽的神经。</p>
“啊,好疼。”睁眼后的兰炽抬头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不叫我?”兰炽急忙站起身,起身时发现了身边的食盒,十分快速地进食,以节省浪费的时间。</p>
“现在还早啊。”</p>
“早什么,我不赶紧行动,晚上又没得睡。”</p>
说完,兰炽三下五除二就把食物一扫而空,吃完之后兰炽立刻上路,外伤对兰炽来说还好,毕竟皮比别人厚一层,但肌肉拉伤属实有点疼,刚起步时,手都很难抬起来。</p>
“你不疼吗?”</p>
“肯定是疼的但没时间想那么多。”兰炽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一步步向山上迈去。每走一步,身体就传来一阵疼痛,但他仍然坚持着。</p>
他跟在兰炽身后,看到兰炽艰难前行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钦佩之情。</p>
“兰炽,你真的很有魄力。”他轻声说道。</p>
兰炽没有回头,只是笑了笑,“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兰炽艰难地倒立过来,“但其实还好,没有想象的那么难。”</p>
“嘭!”兰炽胳膊忽然一抖,又摔了下来。</p>
“你没事吧?”他跟上兰炽的步伐。</p>
“我没事,但我好害怕这东西被碰坏。”兰炽急忙爬起,快速检查铜像,“还好它没事。”</p>
“这惩罚是有点夸张了,你能完成吗?”</p>
“可以的。”兰炽说着,再次翻起身,往前爬着,但手臂的酸痛让兰炽全身都有些战栗,摇摇晃晃的样子仿佛是一只在风雨中摇曳的微弱火光,兰炽强忍着疼痛,继续向前爬行。他的汗水湿透了衣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p>
“要是太疼了,就停下歇一会吧。”他跟在兰炽身后。</p>
“还好,可以坚持。”</p>
“真的能坚持吗?”</p>
“我以前也有过拉伤,虽然一开始会有点疼,但只要习惯了这种感觉,拉伤很快就会痊愈。”</p>
“真的吗?”他半信半疑。</p>
“是真的,你可以试试。”</p>
“不了不了。”</p>
今天的兰炽比昨天更加艰辛,虽然出发比昨天早,但速度却比昨天慢,身上的伤势也进一步加重,加上前天的旧伤,身体负担十分沉重,整整一上午只爬完三圈。</p>
“中午休息会儿吧。”他建议道:“你现在爬得太慢了。”</p>
“嗯,我知道。”兰炽说着答应,可身体还在往前挪。</p>
“停一下吧,照你这个速度,就是爬到明天也不够十圈。”</p>
“我再爬一会儿,到前面那棵树就停下。”</p>
“呃……”他一眼望去,兰炽说的树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也太远了吧?我都累了,能不能让我歇一会……”他抱怨之际,兰炽已经爬出去十几步。</p>
他再次跟上兰炽,“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这样。”虽然他以前看兰炽不顺眼,知道兰炽是个惹事生非,游手好闲的人,还知道兰炽偷吃过自家的饭菜,但此情此景,免不了还是心生怜悯,劝说道:“我觉得凭你的能力,也不一定非得回去上课。”</p>
“我知道。”兰炽平静地回答。</p>
“你知道?”</p>
“但流裳希望我回去,而且我要确保兑现承诺,就必须做到更多。”</p>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明天就猝死,都不足为奇。”他都为兰炽的生命表示出担忧。</p>
“呵。”</p>
这是兰炽两天以来第一次笑,“如果我第二天真的死了,那就说明我不过如此,配不上流裳。”</p>
“呃……”兰炽的一番话,如晨钟暮鼓,令静听的他惊诧不已。忆往昔,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满怀壮志,自信爆棚地踏入门派,为自己定下数不胜数的计划。准备坚决遵循计划,勤奋学习,刻苦训练,在排位战中一展身手,赢得众人喝彩,最终继承长老之位,或去外面成为一代宗师,云游四方。然而,每次都会被一些意料之外的困难所阻碍,计划一次又一次地改变。每当自己制定完计划,幻想明天时,总会说出一段热血沸腾的话,激励自己,那话既狂妄又自大。如今回想起来,昔日的豪言壮语,非但不会让自己感到自豪,反而只觉得尴尬难堪。那些曾经的计划也不知所踪,或许在床缝里,亦或许在茅房里。而自己云游四方的梦想,也只能如镜花水月般,遥不可及。</p>
想到这儿,他不禁笑出了声,兰炽听到笑声,回头瞅了他一眼,又匆匆向前爬去。此刻,兰炽的眼中只有那棵树。</p>
他:真好,勇往直前、无所畏惧,把那遥不可及的东西紧握在手中。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没有自我怀疑的困扰,更没有对未来的恐惧。踏着所有的绊脚石,一步步奋力攀登,坚定地朝着目标前进。天啊,这难道不就是我所向往的模样吗?为何他能如此坚定地前行?明明已疲惫不堪,几近崩溃,却毫不犹豫?为何他能无惧恐惧,四处挑战,不怕他人的恶意报复?为何他能将困难踏在脚下,丝毫没有迷茫?为何他身负重伤,倒立爬行都比我速度快?为何他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而我却只能仰望他的背影?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想到这些,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转身离去,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放声痛哭,悔恨和懊恼充斥着他的脸庞,不甘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从眼眶中汹涌而出。</p>
他:“我这是怎么了?我在气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我也不知道,就是特别想哭。”边想边转身瞄了远处的兰炽,仍然在缓慢地爬行中。</p>
发泄完之后,他的情绪好多了。他快速擦干眼泪,极力掩盖哭过的事实,因为他不想变得更丢人,尤其是在兰炽面前。</p>
“你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他走上前问道。</p>
“什么?”</p>
他指着兰炽身上的伤。</p>
“你说这个啊。”坐在树下的兰炽抬头思索着。</p>
“是因为念流裳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