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从来最艰是心定(2 / 2)

穆念安并非娇生惯养,她不爱红妆,偏爱战场的烽火。自小就跟大哥穆青候学习武艺兵法,虽未亲历沙场,但也协助青候公子平息了几次山贼之乱。至于女子应有的刺绣美妆,倒是她的二哥穆念花在这方面颇有造诣。看似荒诞,但全天下无人敢对此嗤之以鼻。</p>

“念安公主,各国征战非同儿戏,穆念花少主是统帅,你既然披上了西梁的战甲,就得服从命令。”罗青红好心提醒,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这番话恐怕无效。果然,穆念安非但没放下归宗窑,反而举枪挑起一坛断肠酒,一饮而尽。“胡闹!”穆念花怒甩衣袖,却又无可奈何。酒水沿着她白皙的颈项流淌,洒在微微隆起的胸口,阳光下如同盛开的冰凌海棠,灿烂耀眼。</p>

穆念安轻轻拍了拍肚子,打了个俏皮的嗝,随手扔掉酒坛,矫健地跳下马背,脸颊微红,英气中透着一丝娇羞,站立于浩荡军阵前,显得与众不同。</p>

“我只是想助哥哥一臂之力,何来胡闹之说?西梁勇士驰骋沙场,生死与共,我穆念安决心追随,怎能不平等对待?”</p>

她抬头,草率拭去嘴角的痕迹,紧了紧松散的马尾,露出真容,与众多士兵一样,素颜朝天。然而,出身diwang家族的她,清秀的面容仍流露出超凡脱俗的气质,虽不如穆念花那般妖娆,却自有一股豪迈英气。</p>

“穆青候真是罪过,为何教你舞枪弄棒!你肯定是偷偷溜出来,快让青红兄送你回皇宫。再这样胡闹,小心军纪处置,行军打仗,岂能儿戏?”</p>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寒风呼啸。士兵们袒胸屹立,如同一座座坚毅的石雕罗汉。</p>

穆念安却毫不在意:“我今日既已饮酒,又挑了归宗窑。若二哥对酒后选窑者任意使唤,岂不是贬低了一万将士的酒与窑的价值?”</p>

她言语间充满自信,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机智。单眼皮细长如柳叶,一举一动都带着独特的韵味。如果说穆念花是近乎妖异的绝色男子,那么她就是脂粉堆中独立的青莲,端庄美丽,却不失清新。</p>

罗青红靠近穆念花低声道:“少主,此时军心不可动摇。军令已下,必须严格执行,偏袒公主反而会影响士气。”</p>

穆念花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眼前的情况确实棘手。顺从念安的意愿,她必定会随军前往陵阳。然而,宝座上的穆蓝微绝不会容忍此事,若此刻驱逐,又无法向全军交代。他皱着眉头思索,指向念安身后的白马。</p>

“你的翅雪从小就被你养大了吧?”</p>

“哥哥明知故问,你还不止一次喂过它呢!翅雪已陪我三次平定匪患,它不是只会在宫廷里闲逛的宠物,终有一天,它将成为十九国中最杰出的战马!”</p>

提及心爱的马匹,穆念安眼中流露出疼爱的神色。穆念花却轻笑一声,挥手示意:“你所谓的剿匪,都是跟在大哥的旗帜后面,不算真正上过战场。我知道你最宝贝你的坐骑伙伴,但正因为如此,这次行程你不该跟我一起!”</p>

“二哥这是在搪塞念安!”穆念安微微恼怒,但穆念花神情严肃,罗青红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淡漠。</p>

“青红,继续进行。”穆念花的声音坚定无比。</p>

罗青红领命,挥动令旗,继续行动。</p>

军阵中瞬间雷鸣般轰响,两侧涌出数千铁骑,直逼中央阵列。步兵队伍有序地退至方阵两侧,一万多人的行列秩序井然,无人敢出半句杂音,彰显穆念花治军的严谨纪律。</p>

罗青红来到将台边缘,脸上显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忍。然而,穆念花就在背后,他紧咬银牙,果断发布命令,奋力挥动令旗。</p>

念安满腹疑惑,不明所以,目光落在那些骑兵身上,瞬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只见将台下的骑兵纷纷拔出刀剑,对准并肩战斗的战马举起了屠刀!</p>

刹那间,马匹的嘶鸣响彻天际,哀痛与不甘的咆哮震动苍穹。遍地倒下的骏马,无数鲜活的生命在痛苦中挣扎。</p>

骑兵们斩马后,眼神黯淡,无声的泪水滑落,只有低沉的抽泣声回荡。毕竟,战马与骑兵生死相依,斩马之痛犹如割肉,每位有情的战士都在极力忍耐,却没有一个人抱怨。</p>

鲜血瞬间浸染大地,望不到边际。那是数千英勇战马颈项中的热血,带着热气升腾,直冲云霄!热血中还混杂着滚烫的泪珠,那是马儿对骑兵最后的眷恋告别。</p>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都疯了吗……哥哥,你在做什么!”</p>

穆念安惊恐地跌坐在地,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立刻呕吐不止,捶胸顿足。那强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五脏六腑,她颤抖着埋头,不敢直视那些尸体,窒息的感觉伴随着泪水砸向地面,破碎不堪。</p>

穆念花用手帕掩住口鼻,他也颇感震撼,倚靠在罗青红的扶持下勉强站立。“你并未经历过真正的战场,现在死去的只是马匹。一旦你身处真正的疆场,周围将是堆积如山的尸骨。连这点都无法承受,又如何面对断肢残骸、血流成河的残酷现实呢?”</p>

他看着妹妹,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罗青红明白他的内心,默默地扶着他,一言不发。</p>

“你做出这样的杀戮,难道只是为了阻止我去?”念安低头轻问,声音失去了往日的豪气和活泼,多了几分深沉和质询。</p>

“并非如此,这是西梁城死侍出征的传统仪式。你的疑问表明你尚未理解西梁城的军事法则。”</p>

罗青红语气柔和地解释,生怕触动少女的敏感神经:“这些士兵都是念花少主亲自训练的死侍,他们即将走的路与众不同,只能徒步前行,不能骑马。多年前的东瀛海战,也是这样。”</p>

穆念花轻轻挥手,接过话题:"并非饮酒歌唱就能随侍军前行,你的顽固我早已预见。</p>

此行生死未卜,杀马断情,是为铸就坚定的决心。</p>

你缺乏那些久经沙场勇士的决绝,怎能配得上这荣耀的军团?"</p>

这话显然是为了给念安找个退路,罗青红领会穆念花的用心,立刻试图劝阻,但话到嘴边又突然停住:"公主,你不知道陵阳城即将面临的惨状……"</p>

"嘶——咻——"</p>

利箭破空之声刺耳,穆念花和罗青红瞪大双眼,满脸震惊。念安颤抖着起身,手中长枪滴血,身后的翅雪已倒在地上!</p>

"念安……"穆念花脸色苍白,他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p>

穆念安没回头望向翅雪,她紧咬牙关,强撑起身体。</p>

二十岁的少女握着赤血长枪,面对血染的土地和含泪的侍军,仿佛在瞬间抛掉了内心的束缚,某种力量在心中破茧而出!</p>

"我知道,二哥你始终呵护我,挂念我。我也明白,父亲的老朽江山风雨飘摇。</p>

虽是女子,我也有报效国家的志向。哥哥能延续北安王的宏图,我也可以陪你走完这条路,哪怕付出一切代价!"</p>

她的话语坚决无畏,穆念花也被激起热血。</p>

罗青红看在眼里,感叹道:"我从南靖来到西梁,一直渴望见识那闻名天下的西梁军魂。</p>

从前我不懂,如今我看到了冰山一角。</p>

每一位士兵都是勇猛的灵魂,是西梁永不倒下的支柱,是铁血铸造的长城!"</p>

军阵中再次响起震天的呐喊,气势磅礴,杀气弥漫,荒原上多了几分悲壮。</p>

穆念安持枪走到穆念花身边,随即无力地倒下。</p>

穆念花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罗青红也露出怜惜之色:"毕竟年轻,能做到这样已属难得。</p>

让她多休息几天,毕竟承受这些并非一日之功。"</p>

"现在我真的相信,我的妹妹将成为西梁历史上的一位女将军,我深信不疑。"</p>

穆念花手指轻颤,泪水如梨花般洒落。</p>

念安在模糊中低语:"二哥……我可以替你征战天下……我听见你说的墨林道士……我会为你杀了……杀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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