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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春来故人缓缓归(2 / 2)

他担水劈柴,给自己做了一点吃的,最后他端着一杯茶坐在了院子里,仰着头看着天上飘浮的云彩。</p>

他心中其实有些紧张。</p>

那天,贺境心将相思骰给他之后,他抓在手里,慢慢地就察觉出了相思骰的重量不对。</p>

这颗骰子是他亲手制作的,在那些想念芷娘的日子里,他总是会握在手中把玩,就算过去这么多年,依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颗骰子。</p>

他小心翼翼地检查这颗骰子,最后把骰子上他一点点镶嵌上去的朱砂取出来,对着烛火,发现了骰子里藏着一团薄如蝉翼的蚕丝小布,那布上是用别的丝线绣着一行字。</p>

没有人知道,顾岑宴在看到那行字的时候,眼泪都落了下来。</p>

就像是曾经那些辗转反侧的日子,有了最好的回应。</p>

但激动过后,顾岑宴又开始忐忑不安,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啊。</p>

谁也不知道,时间到底把彼此雕琢成了何种样子。</p>

顾岑宴收回看云的视线,目光游移着,落在了低矮的围墙上。</p>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样一幕。</p>

一只大大的野猪飘在他家院墙上,一点点地往前走。</p>

顾岑宴瞳孔骤然紧缩,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他手忙脚乱地拉开门栓,从里面探出头去。</p>

然后,他就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杏眸。</p>

恰此时,春风拂面,喧嚣红尘静默。</p>

*</p>

与江南的花红柳绿不同,越往北走,景色越是萧索——毕竟还才二月出头,春还没有来得及驱散北地的寒气。</p>

大牛走两步退一步得往前走,铜铃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老牛很累,老牛想躺”,没办法,在永昌县,好吃好喝的伺候了几个月,大牛已经不是曾经吃苦耐劳,凭一牛之力,拉得起二层木板车,还能再带几个人的懂事牛了。</p>

因为大牛的不配合和消极怠工,等到宋钺一伙人抵达并州,已经是二月底,三月初。</p>

并州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大洲,它可是古九州之一,占地广袤,地形多变,有草原能放牧养马,有山地,自然也有能种粮食的平原。</p>

牛车晃晃悠悠地终于走到了并州高耸威严的城门之下,给守城门的守卫看了户籍路引还有宋钺的上任书,一行人被放行。</p>

阳直县位于并州的北部,有一半的土地都是草原,这里生活着一群游牧民族,靠着放牧为生。而阳直县的南部则是富饶的耕地,可以种植粮食。</p>

阳直县距离并州的郭县并不远,马车出行一日便可抵达,大牛的话……嗯,大牛溜溜达达,需要两日时间。</p>

此时,阳直县的界碑处,站着好几个人,清一色穿的官服,看制式,这几个人应该是阳直县的县丞,县尉,主簿,典史,甚至三班六房的胥吏都到了。</p>

此时,县丞伸着脖子往官道上瞅了一眼,随后扭头,用谴责的目光看了县尉一眼,“你不是说,前天宋大人就进了并州吗?”</p>

“是啊,并州守城门的侍卫是这么说的啊。”县尉也很委屈。</p>

阳直县的县令,在任上五年,已然任满,去年年底,他接到了回京的诏令,县令当时脸色就落了下来。</p>

毕竟这可是阳直县啊!</p>

富得流油的阳直县!</p>

当初县令可是多方打点,很是砸出去一笔孝敬,才成功挤破头,拿到了阳直县的县令一职,县令都想好了,他要在这个位置上坐到老死为止。</p>

谁能想到,长安城那边发来了诏令,县令就算再是不舍得,也必须含泪和阳直县的官印挥手告别,一步三回头地离了阳直县。</p>

这诏令一出,阳直县很多世家都纷纷侧目,这些世家和永昌县那种纸糊的截然不同,这里的世家可是实打实的,百年传承的大世家,不少世家在当初先帝打江山的时候,就出钱出物投资了一把,在先帝成功打下大晋朝的江山之后,这些世家之前投出去的钱和物,自然也迎来了丰收。</p>

这些世家,传承百年,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也没有一个是蠢货。之前的县令被招走,多半是要换人了。</p>

为什么要换人?</p>

世家们脑子里俨然想了一百零八种阴谋诡计,皇帝这是何意,只在长安城疯狗一样到处咬人还不够,竟然要把手伸出长安城吗?</p>

只是直接就对并州下手,是不是太虎了一点?</p>

这里可是并州!</p>

世家的家主们聚在一起,扒拉起了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但无论是哪个,都不可能有底气在并州乱来,就算有皇帝撑腰,可是如果他们什么把柄也不留,来的那个官员也什么都做不了吧。</p>

咦,这似乎是个绝佳的思路啊!</p>

家主们对视了一眼,决定就这么干了,你皇帝想拿我们开刀,那也得师出有名才行,我们不给你这个名,让你这个刀怎么也扎不下去!</p>

有了绝妙的对策之后,世家们冷静了下来,并州之内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是所有人从那时候就开始打听,皇帝究竟会派何人前来任阳直县的县令。</p>

他们甚至都想过,皇帝会不会把他的心腹张书鹤派过来。</p>

然而,两天前,一辆看起来怪里怪气的牛车慢悠悠地到了并州城门下,所有人期待的县令出现了!</p>

当时检查路引的侍卫,强行克制住了颤抖的双手,在放行之后,立刻跑去告诉了所有人,皇帝派来阳直县的县令叫宋钺!</p>

家主们:!!!</p>

竟然是那个,一举拉下了两个皇子,搞垮了好多个世家,平息了青州反贼的那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吗?</p>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p>

这一刻,所有人的头皮都麻了一下,不是因为宋钺的背景有多可怕,也不是因为他的手段有多厉害,但他就是很邪门啊,像是自带了逮谁克谁的光环,他们可一点都不想莫名其妙就垮了。</p>

阳直县的县丞县尉主簿们,在知道来的竟然是宋钺之后,也十分紧张,青州造反案闹得还挺大,因为当初裴小将军拉回去的宝藏简直能填满大半个国库!</p>

很多势力在背后关注了一波青州的事情,自然也就顺便知道了宋钺到了永昌县之后的所作所为。</p>

阳直县的地方官员们:……</p>

地方官员们半点也不敢耽搁,穿戴整齐等在界碑处,就担心宋大人再来一个,你们没来,默认不存在。</p>

他们要拿出最热忱的态度,告诉宋大人,他们是欢迎他的!</p>

然而第一天一直等到大半夜,也不见传说中那怪里怪气的牛车来,众人没办法,只能暂时回去,第二天一早又来守着。</p>

这会儿天都要黑了,县丞心里直犯突突,这宋大人到底哪里去了,总不会是直接进村了吧?</p>

终于,就在几人后背都要急出冷汗的时候,一辆牛车慢悠悠地朝着这边来了,那牛车的前面站着一个人,手里牵着绳子,那绳子被扯在背上,那人使出了吃奶得劲儿在拖着大牛往前走。</p>

县丞脸上顿时就摆上了热切的笑容,他领着一众官员呼啦啦地迎上去,牛车被迫停了下来。</p>

县丞站在牛车前面,冲着放下来的青黑色粗布帘子,弯腰恭敬道:“下官乃是阳直县的县丞,前来迎接县令大人,还请县令大人赏脸一见。”</p>

“啊,我在这儿呢。”声音是从牛车前面传来的。</p>

县丞扭头,看向了手里还抓着绳子,刚刚因为用力显得面目狰狞的年轻男人:……</p>

县丞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并没有瞧不起拉牛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更加警惕起来。</p>

县丞:太阴险了!谁能想到前面拉牛的竟然是县令啊!绝对是故意的,故意麻痹他们的,难怪是能够拉下那么多世家,搞垮两个皇子的狠人,竟恐怖如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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