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境心:“只喂水的话,是养不活的。”</p>
有个小孩抬起头,瞪了贺境心一眼,把婴儿哄睡了之后,小孩从草棚里走出来,他引着贺境心走出一段,这才仰着头看着贺境心,“我跟你走,随便你把我卖到哪里,只要给一点钱,我知道只喂水养不活妹妹们,但是我没有钱……”</p>
贺境心挑了挑眉,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小孩。</p>
小孩有点急了,他红了眼眶,“不可能我们两个都和你走的,大全叔一个人不行的,得留下一个帮忙。”</p>
“原来断腿的乞丐叫大全啊。”贺境心开口,却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p>
小孩焦急的情绪顿时卡住了。</p>
“我真的不是坏人,不会卖你们。”贺境心心下发沉,从刚刚到现在,她大概能够摸清楚一点,为何这街上看不到什么乞丐。</p>
并非没有乞丐,可能四肢健全的乞丐,全都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p>
“那你……”小孩此时有点相信了,但他有些不解,这位夫人到底想做什么。</p>
“阳直县新上任了一个县令。”贺境心道,“你听说了吗?”</p>
小孩茫然地看着贺境心,“新上任的县令,和我们有什么关系?”</p>
他们只是这暗巷中,不能见光的蝼蚁,与风光的县令相差十万八千里,他们并不关心也不在意县令是谁,因为无论是谁都和他们没有关系。</p>
“有啊。”贺境心忽然冲着小孩笑了一下,“我是新县令的夫人。”</p>
小孩闻言,脸色一白,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p>
“那几个婴儿,呆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你们若是愿意,把他们带到善堂吧,我不知道以前的善堂如何,但我可以保证,现在的善堂,会好好养大他们的。”贺境心道。</p>
小孩一言不发地往后退了两步,“不需要,我们可以养大他们的……”</p>
小孩说着,扭头就跑回了草棚里。</p>
贺境心看着草棚,并没有追过去,她把手里拿着的油纸包放在了墙角,然后转身离开了。</p>
草棚里,两个半大的小孩警惕地靠在一起,他们凑在草棚门口,看着贺境心离开。</p>
“怎么办……我们去接上大全叔,我们离开这儿吧。”有个小孩快哭了,“谁知道这人是好是坏,我不要被卖掉……哥,怎么办……”</p>
“别哭,那女人说她是县令夫人,县令夫人应该不会在意三瓜两枣的。”另一个小孩强自镇定,他看着墙角的油纸包,眼神挣扎之后,还是冲出去,把油纸包捡了回去。</p>
*</p>
贺境心回到县衙的时候,那名叫春杏的丫鬟,已经招供。</p>
宋钺让捕头将春杏带回县衙之后,便让一个婆子检查一番,春杏身上果然有几处抓痕,最严重的是手臂上的几道抓伤,血肉模糊的,她头发应该也被扯的不轻,头皮上甚至被揪秃了一块。</p>
宋钺就从春杏身上的伤为突破口,一番盘问,起先春杏还试图说谎,但问题多了,春杏的回答就出现了破绽,最后反反复复的,顾头不顾尾,前后矛盾,春杏直接被问崩溃了。</p>
她招供了。</p>
并且把前因后果全都交代了。</p>
“我不是有意的,是荣娘,是她发神经,忽然找上我,说让我承认那花笺是我送的,是我借着荣娘的名头去送花笺,是为了攀高枝,勾搭上王家少爷。”春杏声音都在发抖,“可是我不肯,她就拽着我不肯放我走,她威胁我不这么说的话,就把我偷拿沉鱼娘子首饰的事情捅出来,我会被发卖到暗门子,我气不过和她撕打起来。”</p>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吓坏了,“我们撕打的时候,我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她就撞在了井口上,她流了好多血,我害怕极了,我试了她的呼吸,她没气儿了!”</p>
春杏当时手足无措,她杀了人,杀人是要偿命的,她不想死,她还想为自己赎身,她一直在攒钱,她要赎身回去。</p>
春杏当时看左右无人,荣娘是半夜悄悄溜回来的,她不敢让人知道她回来,害怕会被扭送官府,这倒是给了春杏一个便利,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晚上,她和荣娘在后院发生过什么,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荣娘丢进了井里。</p>
她打了水,把井边上的血都冲刷干净了,确定万无一失之后,她提心吊胆的回了自己的住处,她把自己的那身衣裳换下来,连夜翻墙,找了个地方烧掉了。</p>
春杏天真的以为,这样便能够把自己摘出来。</p>
宋钺叹道:“按照春杏的供词来看,荣娘显然是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p>
“田成坠亡的第二天,荣娘去风家唱小曲儿,回去的路上失踪,如此看来,许是荣娘在风家听到了什么动静,比如说知晓了我们去王家问话,王明远成了嫌疑人之类的。”贺境心道,“花笺是荣娘给王明远送的,但她送了花笺却没有去赴约,如果她是故意的,就是想要栽赃王明远,这个时候她应该会庆幸自己栽赃成功,之后她应该做的是远走高飞才对。”</p>
但现在的情况是,荣娘半道失踪了,之后又深更半夜跑回雅韵楼,试图让春杏顶罪。</p>
“但事实情况是,这出栽赃嫁祸的手法,未免太过拙劣,稍微查一下就能查出问题,非常不靠谱。”宋钺道,“有没有可能,荣娘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荣娘只是个花娘,她见识少,或许也不那么聪明,毕竟她都能做得出来半夜折回来让春杏顶罪这种事。”</p>
但凡聪明一点,根本不可能再回雅韵楼,只会躲得远远的才对。</p>
从这个角度来看,逻辑竟然诡异的圆上了!</p>
“那么问题来了,假设真的是荣娘干的,那她和王明远又有什么仇什么怨?她又是用什么方法威胁的田成自杀。”贺境心站问。</p>
这两个问题,是田成坠亡案的关键。</p>
宋钺站起来往外走,“我已经让捕头去查了,我去让人把和田成相好的花娘寻来。”</p>
那个花娘,或许知道一些什么。</p>
贺境心跟着宋钺往外走,“我去见一见春杏。”</p>
贺境心心下冷笑,有些人莫不是拿她当傻子糊弄。</p>
按照宋钺说的,若是把荣娘想的不那么聪明,一切好像都能圆的上,勉勉强强能说得通。</p>
荣娘就是幕后的凶手,这个愚蠢的凶手找人顶罪,结果自己意外身亡。</p>
蹩脚的嫁祸证明凶手蠢笨,事后的举动证明了她的愚蠢。</p>
如此,田成坠亡案就应该可以结束了。</p>
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