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岳州的驿道上,轿子、车辆和行人络绎不绝。</p>
前阵子门槛踏破的热闹场景不再,眼下章府非常冷清。</p>
带着细软生活用品,三辆马车缓缓驶向了远方。</p>
“相公,您别灰心,蔡王那边正在想办法,您一定会东山再起的。”</p>
随身管家赶了几日路,一直没有看见章惇笑过,他找了个机会宽慰着。</p>
从窗帘探出头来,白发苍苍的章惇凄然一笑:“多谢管家悉心照顾,借你吉言,有劳了!”</p>
通过与官家向太后他们半年一系列的交手,章惇心里怎么也没有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败下阵来的。</p>
蔡王赵似?嘿嘿,老夫并不看好你啊。</p>
我还有机会吗?远放岳州,与徒刑没有区别啊,要不是官家不杀士大夫,恐怕自己一家早就归天了。</p>
一声长叹尽夕阳。</p>
杭州,明金局。</p>
童贯作为官家亲自任命的供奉官,驻点明金局,专门收集名家字画和古玩奇珍,但他不是行家,今天就被人坑了一把。</p>
一个美貌少妇,打扮的珠光宝气,拿来一幅画给明金局属下观摩的时候,一不留神就没了人影,将童贯好不容易得来的另外一幅画换走了。</p>
“一群废物,人呢?”童贯得知消息,大发雷霆。</p>
外派出京本来就不爽,现在又遇到这档子事,窝火的童贯紧握拳头,将一把椅子狠狠踹翻在地。</p>
等老夫抓住你,有你好受的,让你爽到告饶为止,童贯一想到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怒气渐渐消了。</p>
“启禀供奉官,外面有个自称蔡京的宫观官求见。”</p>
童贯抬眼看到一个新来的通传进门躬身汇报着,本想呵斥一顿,连蔡京蔡相都不认识吗?</p>
眼瞎啊?</p>
转念一想,杭州明金局属下大多没有见过蔡京本人,蔡京名气虽大,大宋书法四家之一,下人们哪里接触过他这样的位面。</p>
自己一个太监,对于古玩字画确实知之甚少,像今天这样被人坑,被人骗的事情,不止两三起了。</p>
那些玩临摹的人,手艺好到让人惊讶,完全看不出真假,真他娘的头疼。</p>
既然蔡相深谙此道,对于书法字画那是非常的专业,何不多请教请教他呢,这样可以少走很多弯路。</p>
啪!童贯猛拍自己大腿。</p>
通传吓了一跳:“童供奉?”</p>
童贯整理好了衣服,亲自迎出了门。</p>
“蔡相大驾光临,我们杭州明金局真是蓬荜生辉啊!有请!”</p>
虽然现在自己的官职比蔡京大,但蔡京在京城人脉广,用屁股想想,能做到宰相的人岂是池中之物,说不定哪天他就官复原职了。</p>
“供奉官客气啦,蔡某不请自来,莫要怪罪啊。”</p>
“岂敢岂敢,蔡公仙风道骨,让人羡慕啊!”</p>
“山野村夫罢了,童供奉专门给官家收集宝物,收获良多吧?”</p>
在京城大鱼大肉吃惯了,蔡京突然跑到偏远道观,还真是不适应。几天新鲜劲一过,苦逼的日子是数也数不尽。</p>
别说练字作画,就是张口就来的吟诗作对也没有什么心情,吃都吃不好,还哪有心思搞那些玩意儿。</p>
三月不知肉味,再也不是装逼的用语,而是实实在在的感触。</p>
前不久丹会结束,蔡京所在的道观因为对官家大不敬,死了人,更是被没收了所有土地。</p>
道士们没了俸禄,仅仅靠着一点香火钱,生活实在难以为继,“得道成仙”那是指日可待了。</p>
这不有几个道士已经悄悄下山做和尚去了,起码人家大光头还能放个高利贷养活自己不是。</p>
孤身一人的蔡京,为了解闷,现在习惯性地自己跟自己说话,模仿瓦子妓院里的说书人说书。</p>
如若不然,他怀疑他自己在深山老林会不会忘记了说话。</p>
两人正聊着,明金局属下来报,有个客人想当掉他家的古画。</p>
“童供奉,我是否要回避一下?”蔡京起身欲走。</p>
略作思索,童贯示意蔡京坐下,笑道:“无妨,请他进来。”</p>
明金局的职员初步甄别,来人送来的画作出自晚唐孙位之手。</p>
“童供奉,此画笔锋狂纵,形制诡异,卑职鉴定此画为晚唐孙位的临摹本《高逸图》,可作价十贯。”</p>
蔡京听说是孙位的《高逸图》,饶有兴致走上去仔细观摩,眉梢眼角喜色一闪即逝,故作苦思之状。</p>
此画人物面目衣纹无纤媚之态,气味古朴,线描如春蚕吐丝,在用笔上绝对属于游丝描体系,这个蠢货,居然把真迹给当了!</p>
童贯正要通知账房给钱,看到蔡京研究得非常细致,眼神暗藏惊喜,莫非画作的主人不识货?</p>
转念一想,童贯有了主意。</p>
“蔡公,此画十贯拿下,似乎有些亏唉,临摹本的品质虽然高,但终归是赝品?”</p>
“要不童供奉将这个高仿作品让给我,我出十三贯。”</p>
蔡京本想一把出价一百贯,他担心童贯察觉,只得把价格压了下来。</p>
果然,《高逸图》转眼身价就涨了如此之多。</p>
“哎,蔡公莫急,此画画头尚有不少留白处,还请不吝赏赐墨宝!”</p>
在一些不知名的画作上题字,有了蔡京的认可和加持,这幅画的身价马上翻番。</p>
原先十几贯钱的作品,身价定会瞬间暴涨,涨个四五倍不在话下。</p>
童贯好不容易抓到蔡京一次,岂能轻易放他走,此画献给皇上如果皇上不要,自己偷摸着把画卖掉赚个差价,简直不要太爽。</p>
想明白这些,童贯开口道:“蔡公在《高逸图》上面题字,明金局库房另有几幅画要一起送给皇上,请随意挑选一幅作为题跋的答谢好了。”</p>
虽然心里十分肉疼,可蔡京毫无办法,谁让自己现在有求于他童贯呢。</p>
上下打点运作了几个月,朝堂吹风鼓噪也有些日子了,可皇上依然没有任何启用自己的意思。</p>
我可不能老死在这破山沟里,一定要抓住机会出山,蔡京眼下只有这一条捷径可走了。</p>
去库房查看一圈,蔡京发现明金局给皇上的十幅画里面竟然有五幅是赝品仿品。</p>
蔡京打算将几幅真迹弄到手,为以后回京铺路,而童贯想着怎样让蔡京多写点字糊弄皇上,回去讨好皇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