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畅想的未来里,或许有过季熠跟随他回到京城的谢家,也会有他们俩一起纵情山水间,但从来没有过谢观南进入齐王即墨熠的生活。他从来只想着把季熠带走,一次也不曾想过要如何处置即墨熠。他太分得清季熠和即墨熠了,所以他在不知不觉中也采取了对自己最为安全和简单的方式,那就是只选择和季熠相处,而刻意去回避和无视即墨熠。</p>
悦知风能到今天才对他说这些话,实在是一个非常宽容的长辈了。</p>
“我说这些并不是在责怪你,人与人的交往,本来就不能如同交易一样过分寻求对等的付出,熠儿所做的一切皆出于他自愿,而这也并不能成为你必须对他同等付出的条件。”悦知风依然心平气和,“我那时对你说的话,目的也是一样的,你可以对他的付出心安理得地接受,也可以不以同等付出为前提这样继续与他相处,只要你觉得快乐。”</p>
谢观南低下头,苦笑了一下,真正多智而近妖的哪里是季熠,和悦知风相比,不仅是他,就连季熠都只是普通的聪明了。他以为僰道县的情况紧迫复杂,并没有人会对他的事特别在意,季熠会察觉他的情绪倒也罢了,看来他的一举一动也从来没有能逃出悦知风的眼睛。</p>
“他单纯是季熠的时候,我觉得他样样都好,没有一处我不喜欢,但当我意识到他是齐王的时候,我又忍不住用特别高的要求与标准去衡量他的所言所行。”谢观南知道了自己的不快其实是因为没有办法用一个固定的角度去看待季熠,他既不觉得自己的原则有问题,又不满意季熠的行为尺度,正如悦知风所说,当他都不确定季熠是否做错了什么的时候,他自己的立场也是会摇摆的。</p>
这种自我意识的摇摆,让谢观南不舒服。</p>
“皇家为天下表率,你以极致标准去要求熠儿,其实算不得什么吹毛求疵。”悦知风突然定睛看了谢观南深深一眼,仿佛是想确认什么似的,“我忽然想起先帝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圣人出,黄河清。’观南明白先帝的意思吗?”</p>
圣人出,黄河清?</p>
黄河从来没有过清澈的一天,吾辈又怎可用圣人标准去要求旁人?</p>
悦知风先说皇家应该为天下表率,又说先帝不认同以圣人的标准衡量他人,是说谢观南不应该以极限的标准去要求季熠吗?</p>
“先帝总说这句话不可让后代子孙听到,因为这话父亲说得,帝王说不得,而他于自己的孩子而言,永远不可能只做一个单纯的父亲,一个父亲对孩子的要求,和一个帝王是不会相同的。”悦知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盯着谢观南看了一眼,这次他坦率地说,“我一直想问你,熠儿有没有同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像先帝?”</p>
谢观南摇头。</p>
“我一见你就觉得顺眼,后来想想也是有这层缘故。”悦知风毫不讳言在谢观南身上看到故人之姿,坦诚得让人丝毫觉察不出他后面半句话竟临时起意突然把话题岔去了别的地方,“那,观南觉得,先帝在熠儿和二郎之间,更偏爱的是哪个?”</p>
问他?</p>
谢观南怔愣了一下,这答案还不够明显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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