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兄弟这样的人?”季熠咂摸着把谢观南的话重复了一遍,如果是几个月前他听到这样的话大约会立刻挂上一张委屈的脸,同谢观南调笑嬉闹一番,但今日不同,他的小捕快话说得格外认真,他不好蒙混过去,“观南是觉得,就算是我,也不会站在老师的立场看这件事?”</p>
不是吗?谢观南确认地点头,从季熠的话里话外都能感觉得出来,他还是更向着自己的弟弟而非悦知风的,但谢观南也相信,他不会故意去做什么伤害悦知风的事。只是他们所面临的问题本就不是普通人的那些家长里短,仅凭不伤害这个底线,也是远远不够的。</p>
譬如就说兵权这个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悦知风也好,萧少虞也罢,就算先帝写入了玉碟,今上也可以不认,依然只把他当作一个普通臣子,皇帝要拿回兵权有理,但兵权是先帝亲授,睿王不乐意还也有据,这就很难调和了。</p>
季熠若是为了皇帝去游说睿王,难道不会伤了悦知风的心和他俩这么多年的情分吗?又或是季熠为了悦知风去皇帝面前斡旋,那就更复杂了,即墨锦是即墨熠的弟弟不错,但他现在首先是皇帝。先帝的嫡出皇长子请求把如此重的兵权留在一个将他视如己出的一字并肩王手里,任何一个坐在龙椅上的人遇到这事都会如坐针毡吧?</p>
“你如果不是齐王,我就能把你带走了,天高皇帝远,我们去哪里都成。”谢观南回身搂住季熠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他是真的觉得他俩去哪里都行,就是别沾那些说不得的事,别搅和到那些碰不得的人中间去。</p>
谢观南是为了季熠被夹在皇帝和睿王中间而担忧。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季熠皇长子的身份,就是那块“璧”。</p>
“如果是你希望的,我未必不肯跟你走。”季熠自嘲地轻笑,他能这样回答只是仗着对谢观南的了解罢了。且不论他还置身于眼前的困境中,就单凭谢观南对悦知风的在意,这样心软的人又怎么会怂恿他去做那种自私的决定。</p>
“你能找出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方法吗?”谢观南自己实在想不出这世间有什么方法能解开这个难题,但他真心希望季熠有超过他许多的智慧,能找出对所有人都好的那条路。</p>
“找不出。”季熠回答得很干脆,这答案在他心里横亘的时间很长了。他轻轻拍了拍谢观南的肩,让对方放松一些抱着他的双手,然后坐到了榻上,不再掩饰他眼神中的疲惫,他思忖片刻,用一种仿佛扒着自己伤口的语气问着,“观南,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平白无故落到现在这种境地?”</p>
谢观南不解,这话没头没尾,并非他预料中会听到的。但他在意的是季熠为何显得如此哀伤?皇帝与睿王的事也非一日之寒,以往他们提起过许多次,季熠从未露出过今日这样的表情。</p>
季熠是被先帝放逐到西南来的,无论因为什么,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是他弟弟,兵权是先帝给睿王的,所以这一切又跟季熠有什么关系?除了他没法选择被生在帝王家,其余所有的事,他怎么就不无辜了?</p>
西南说下就下的雨总是不期而至,两人间小小的沉默立刻被打在窗棱上的雨滴声填满。这场雨来得非常急,雨滴饱满得像是要在屋顶瓦片上砸出一个个坑来似的。</p>
“先睡吧。”谢观南突然捧起季熠的脸,落下一个匆忙但认真的吻,他有些抱歉地看着对方的双眼,“下雨了,你看起来很累,我也累了。”</p>
www.yqxsg.cc。m.yqxsg.c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