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寰倒没再袖手旁观，他矜贵地动了动，为她披上保暖的衣物，还顺手为她掖好翘起的被角。</p>
他竟然会掖被角！</p>
顾银韵受宠若惊。</p>
垂眸避开季寰的视线，她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那个、谢谢。”</p>
“嗯。”季寰不轻不重地应下，“举手之劳。”</p>
顾银韵心情复杂地攥住被单，继续道：“也谢谢你昨天把我从湖里救出来。”</p>
季寰顿了片刻。</p>
他抓住顾银韵的手塞进被子里，然后道：“嗯，那个也是举手之劳。”</p>
包括他按住顾银韵不安分想拿到被子外面受冻的手，都是举手之劳。看到了就顺便做了，并不代表什么。</p>
空气再度陷入沉寂。</p>
半晌后，顾银韵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哦”字。</p>
没头没尾的，蠢得要死。</p>
她丧气地瘫软下去，拱肩缩背，像个小老太太。她根本不用担心在交谈中露出破绽，因为季寰总是会很巧妙地把天给聊死。</p>
“在想什么？”季寰忽然问。</p>
“没什么。”顾银韵摇头。</p>
她总不能回答说，她觉得他是个无聊透顶的人，坐在这儿给她带去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妨碍她养病，所以希望他能赶紧走。</p>
所以她只好说，没什么。</p>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季寰满意，他拧起了眉，用命令的语气：“看着我。”</p>
顾银韵磨磨蹭蹭地把脸转过去。</p>
因着还在低烧，她的眼神略显呆滞。落在季寰眼里，就好像她是在故意撒娇作痴，妄图蒙混过关。</p>
错了。</p>
他可不是那种会心软的烂好人。</p>
猛然掐住顾银韵红热的面颊，季寰起身逼近，他阴鸷的双眼似是能看透人的灵魂深处，质问：“说，你在想什么？”</p>
他突然的变脸把顾银韵给吓懵了。</p>
眼泪瞬间冒出来，蓄在眼眶里，要掉不掉。</p>
隔着蒙蒙水雾，书中对季寰的种种描述与眼前的男人一一对应上，将顾银韵所有侥幸的小心思击的粉碎。</p>
“我在想……”她颤声答出那个曾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卑微念头，“我在想，你或许是个好人来着。”</p>
一颗泪掉落下来。</p>
在得知是他救下她的那个瞬间，顾银韵确实这样悄悄地想过。</p>
“我……呜、我……”</p>
哽咽了一声，她扑扑簌簌地哭起来。眼尾鼻尖，皆哭得红红的，看上去既委屈又可怜。</p>
这就哭了？</p>
瞪着呜咽哭泣着的顾银韵许久，季寰眼底的厉色逐渐消退。有那么些时刻，他的脸上闪过以往从未有过的束手无策。</p>
松开顾银韵的脸，坐回床边。</p>
滴落在他虎口处的泪珠仍在，灼热发烫，透过皮肤渗进他的血液里，一路循环着抵达心脏。</p>
心脏微微发紧。</p>
季寰纳罕于顾银韵的天真，竟会认为他是一个好人。</p>
嗤，好人。</p>
他重新看向顾银韵哭得梨花带雨的脸，难得勾起唇角，笑得讥讽而嘲弄——</p>
瞧，好人把她给惹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