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燃起，便是宣告着秋猎已进入尾声。</p>
都是帝国的肱骨重臣，明日还要早朝，总不可能等到夜寒露重，明月高悬，再从这荒郊野外回去京城之中。</p>
皇帝是第一个离场的。</p>
他走时与来时同样隆重，护送的侍卫们高举火把，冉冉火光中，簇拥着光耀夺目的天子玉辂。</p>
有号手在前方开路，嘹亮的号声提示着天子通行，注意避让。</p>
接着各家的车队也开始逐渐散了。</p>
篝火逐一熄灭，留下未燃尽的木炭，交由清场善后的仆从们打扫。</p>
顾银韵吃了好些甘美的烤兔，许是摄取的热量太过，待婉秋扶着她起身时，她已困得睁不开眼，站不稳脚了。</p>
“奇怪，我往日都不睡这么早的。”顾银韵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跟着婉秋向前走。</p>
起风了，冷冷的。</p>
顾银韵皱眉揉了揉眼睛：“还没到吗，婉秋？”</p>
她记得太子府的车队没有停在太远的位置，越过校场的围栏，不需百步，便应到了。</p>
“婉秋，我的手炉呢？”</p>
抱怨地嘟囔一句，顾银韵向掌心哈了口热气，前后搓个不停。冷风习习，她也渐从困顿中清醒了些许。</p>
不对。</p>
离开校场后，她走了有好一会儿了，不该还没到太子府的马车那儿。</p>
而且，这四周未免也太清冷寂静了些。他们虽然走得迟，但并非最后离场的，各家车马休憩的地方，不至于一个人也见不着。</p>
顾银韵停下脚步。</p>
她勉力集中精神，想要思考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可越是想专注，思维就越是涣散。</p>
若仅仅是困倦，不该让她恍惚成这样。</p>
“娘娘，怎么停下了？”前边的婉秋疑惑转身。</p>
怪异的感觉于此刻到达顶峰。</p>
顾银韵猛掐一把腿肉，警惕地看向前方：“你不是婉秋，你是谁？”</p>
“婉秋”驻足，沉默良久。</p>
她忽然笑了，点头承认道：“是，我不是婉秋。没想到你还挺聪明，这么快就发现了。”</p>
那人的声音竟褪下了女子的温婉，变作了男子的粗狂。</p>
顾银韵大骇，定睛去瞧。</p>
假婉秋也很大方，撩开遮挡视线的长发，将他的脸暴露出来。</p>
光线昏暗，树影遮蔽。</p>
顾银韵头晕目眩，视物不清，根本看不清楚假婉秋的模样，即使极力瞪大的眼睛，也只能勉强看到对方下巴上一圈粗糙的胡茬。</p>
确实是男人不错。</p>
“你给我下了药，还是迷香？”顾银韵问，“你是谁的人，带我到这儿来，有何目的？”</p>
她尽可能使自己的声音显得低沉有压迫力。</p>
然而因为药物作用，她整个人飘飘欲坠，失去了对言语的掌控，愈是用力咬字，愈是语调奇怪，声音忽大忽小。</p>
假婉秋朗声而笑。</p>
“不是我给你下的药。”他道，“是我的主子给你下的。而我，是我主子的人。”</p>
他绕口令般说了一通，竟也与顾银韵的质问一一对上。</p>
而对于最后一个问题，他是这样回答的：“我的目的是用你把季寰引到这里来，然后嘛……看戏。”</p>
假婉秋虽是个绑架人质的坏人，说话倒豪迈朗爽，不似寻常土匪贼人那般阴毒险恶，让人生不出讨厌的感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