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眼扫向窗外，目光惆怅：“京都盛景，我是看一眼少一眼了。真希望，还能看见来年夏天，京郊燕子湖的莲花盛开。”</p>
听他这么说，顾银韵也有几分伤感。</p>
来年夏天，正是季寰率军打回皇城的时日。据书中记载，六皇子在那个时候，早就死了。</p>
他甚至等不到早春的桃花盛开。</p>
“会的。”顾银韵却说，她咬着唇，眼睛里酸酸的，“会看到的。”</p>
皱皱鼻子，等泪意消散。</p>
然后，顾银韵抬起头，笑着看向六皇子：“别那么自怨自艾，来年夏日，我们都会看到燕子湖的莲花盛开。”</p>
日光照耀下，她的眸子镀着一层灿烂的光芒，像他庭院里养着的、淡黄花瓣的勾吻草。</p>
六皇子看愣了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收敛起所有可能会让顾银韵感到不适的神态。</p>
他掩唇闷咳，以此骗取顾银韵落到他身上的关切目光。</p>
身体内流淌的全部毒素都于此刻变得甜蜜起来，他这残败的身子在最后时刻显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辉煌价值——</p>
用以取得他这位心软小皇嫂、源源不断的怜悯。</p>
只要她能够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即便是出于怜悯有又何妨？</p>
他会是最早走进她内心的人。</p>
卑劣地利用病人的身份，用这具孱弱的身体、苍白的外表，换取顾银韵的亲近和安心。</p>
“小皇嫂，借你吉言。”他餍足地微笑。</p>
这时，小二传菜上来。</p>
两份鲈鱼都齐备了，桂花雪梨也盛在精美的瓷盏里奉上，只两份蟹羹做起来费事些，还需要等等。</p>
六皇子是店里的常客，小二看见他，不由一惊，躬身作了个揖：“殿下，还是往常的菜式吗？”</p>
六皇子笑着摇摇头：“不必。”</p>
他将顾银韵面前的桂花雪梨夺来，弯眸问道：“不介意吧，小皇嫂？”</p>
顾银韵只得拿了余下的那盏桂花雪梨，眼巴巴看向婉秋：“不介意吧，婉秋？”</p>
婉秋无声叹气，觉得继续待在这里颇为尴尬。小姐同她亲昵，允她同桌用餐，六皇子来了，情况可就不一样了。</p>
“奴婢看着就好。”</p>
她本意是回府后再吃午饭，不急这一时，顾银韵听在耳中，却品出几分可怜的意味来。</p>
“婉秋，要么你去隔壁坐吧。”她提议。</p>
婉秋不愿：“我走了，何人守着娘娘？”</p>
顾银韵看一眼六皇子，拉过婉秋，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六皇子这般弱的，我一拳头就能打死，你放心去了就是。”</p>
六皇子微微挑眉。</p>
不好意思，他虽然体弱，五感却敏锐。小皇嫂偷偷摸摸说的那些话，他可都是听到了。</p>
“你这丫鬟。”他轻斥婉秋，“主子说什么，照做就是了，怎么还敢讨价还价。”</p>
“再者，外面不是守着人吗？无需你在雅间里杵着，拥挤的很。”</p>
六皇子这话一出，不仅是婉秋，就连顾银韵也感到纳闷。</p>
她们这雅间外面……</p>
怎会守着人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