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宁愿有个死期在道路尽头等着。</p>
这个世界糟糕透顶，与其一介尘埃般浑浑噩噩地活，不如燃烧殆尽、光辉灿烂地死。</p>
“是吗……”姜也听出六皇子话里的坚决，摇了摇头，不欲再劝。</p>
他惋惜地长叹一声，打算将晟夏喊来，自己则出去这座宫殿，到外面庭院里走走。</p>
就在这时。</p>
床上的顾银韵突然坐了起来。</p>
她似乎已很能适应心痛吐血的感觉，比起灵寿镇时的昏睡日久，这次她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苏醒过来。</p>
人是醒了，但脑子还不太清醒。</p>
她神魂出窍般直挺挺站了起来，踩过季寰的胳膊——所幸不是伤口——光着脚站到了地上。</p>
紧接着，她僵硬地走到六皇子身侧，顶着后者震悚万分的神情，再次薅秃了那株重焕生机的紫伞。</p>
然后转动脖子左右看了看，倏然停住，眼睛眨也不眨地瞪向六皇子：“刀呢？”</p>
六皇子愕然向后退了两步，脑中思绪不及运转，手指已指向了搁置在格架上的银制匕首。</p>
虽然顾银韵问的是“刀”，但他下意识认定，她找的就是那柄匕首。</p>
不出所料，顾银韵瞥见格架上的匕首后，满意地点了点头。</p>
她越过六皇子——更准确地说，是撞开了他——来到格架前，取下匕首，将锋刃的那一侧对准握着一团紫伞花叶的右手掌心，看也不看就是迅疾一擦。</p>
汁液和鲜血涂抹至刀刃上。</p>
而顾银韵的掌心又添一道血痕。</p>
她完全不在意那道细小的伤口，昂首阔步向外走去：“我去皇宫一趟，记得帮我收尸。”</p>
六皇子再次怀疑顾银韵是疯了。</p>
“小皇嫂。”他喊道，幸运地得了顾银韵回首冷冷的一瞥，“你认得出我是谁吗？”他继而试探地问道。</p>
“你爱谁谁。”</p>
顾银韵冷冰冰撂下这么句话。</p>
六皇子眼睑一抽，颇有些哭笑不得。</p>
他无奈扶额，准备喊屋外的侍卫把人给拦住，可还没等他出声，熟悉的一幕再度上演——</p>
刚刚行至门边的顾银韵全身脱力地跪倒在地上，从手中落下的匕首与砖石相撞，发出“当啷”清脆的响声。</p>
而当他赶过去时，顾银韵已然睡躺在地，失去了意识。</p>
拨开额前纷乱的发丝，意料之中是一张痛到发白、冷汗涔涔的小脸。</p>
“这是怎么……”六皇子实在有些懵。</p>
“是翊府在保护小姐。”姜也答。</p>
他扶着腰，在顾银韵身边缓缓蹲下身子，眼中既有怜惜，也有无奈。</p>
“小姐这次是真的伤心了。”</p>
濒死的季寰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前桩桩件件，积压在小姐心中，终究是把她压垮下来。</p>
“那可不是。”六皇子附和道。</p>
他这话说得意犹未尽，姜也一大把年纪，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六殿下有何见解？”</p>
见解确实是有的。</p>
六皇子语调轻扬：“早知如此，就该把小皇嫂嫁到我这里来。我这般性情平和、洁身自好，与小皇嫂才可谓是绝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