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他蓦地眼睛一亮，“要不我戒严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差人放满城烟花给你看吧。”</p>
有次他与皇兄朝下偶遇，皇兄说漏了嘴，提及中秋那夜烟花绚烂，小皇嫂坐在行云殿顶，痴痴看了整夜的烟花。</p>
他想，小皇嫂一定是喜欢这个。</p>
果不其然，对吃酒泛舟都兴致缺缺的顾银韵，甫一听见烟花二字，冷淡的脸上顿时掠过一抹恍惚与向往。</p>
六皇子趁热打铁：“那就这么说定了。还记得我是你的什么人吗？来，跟我学着念……”</p>
他勾起顾银韵圆俏的下巴，凤眼微眯，像只狐狸：“夫……君……，夫……”</p>
“咚”。</p>
六皇子没等到顾银韵的牙牙学语，却先等到了庭院里类似沙袋砸落的一声闷响和飞扬激荡的滚滚烟尘。</p>
他呛了一鼻子灰，久病的身体承受不住，当即剧烈地咳嗽起来。</p>
顾银韵借机收回自己的下巴，盯他看了许久。</p>
迷蒙月色下，她琉璃石的眼眸上缓缓散开了那层痴愚的浅雾，变得明亮而清澈。</p>
“六殿下。”</p>
她认出了眼前这个咳嗽得快要死掉的男人，揉着小腿肚站起身子，体贴地拍了拍后者纤细的脊背。</p>
她也看见了手指上的血与灰尘。</p>
思绪顺着指尖倒推，那些懵懂时分的不妙遭遇化作记忆的片片飞絮，缓慢又坚定地填满了她的大脑。</p>
顾银韵一颤，迟疑地将视线下移。</p>
圆滚的头颅仍然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并没有偷溜到别的什么地方去。</p>
而隔着头颅有一段距离——在假山石的边上，侧翻在地，勾连着枯黄草叶的，是刚被扔过来不久的、与头颅相匹配的无首尸体。</p>
尸体身上套着丫鬟的朴素衣裳，可尸体的身份却不像衣裳那样朴素简单。</p>
“是谢瑶。”</p>
顾银韵已彻底认出她来了——</p>
谢瑶，太子良娣。除去在出嫁当日潇洒风光了一回，之后在府中都相当沉寂无闻，甚至到了查无此人的地步。</p>
为免自己生气，顾银韵也乐于当她不存在。</p>
可她万万想不到，秋猎初遇后，时隔多日与谢瑶的再次重逢，她还活着，谢瑶却成了身首异处的两件尸体。</p>
而且，还是季寰杀的。</p>
季寰。</p>
……季寰？！</p>
谢瑶残破的尸身令人心悸，但是看过、惊诧过、习惯了也就罢了。</p>
季寰他可还是疯着呢。</p>
顾银韵骤然转身，看向行云殿辉煌主殿的方位。季寰身体力行地处理了殿中的尸体，这会儿没了事做，正摇摇晃晃朝这边走来。</p>
他的目标是她。</p>
他来的很快，在顾银韵犹豫着要不要往前迎上几步的时候，他已停在了咫尺之距的近前。</p>
“季寰，你、你还好吗？”顾银韵语带忧虑。</p>
季寰盯着她的脸，半晌后痴痴地答非所问：</p>
“太好了……”</p>
“太好了，你是对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