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季寰冷冷一垂眼。</p>
他看不惯顾钰那张脸，一时也摸不清顾钰故意受伤有何深意，他心中不快，但顾银韵还是要理的。</p>
“你能看着你弟弟吗？”顾银韵抬手指了指六皇子，“或者直接把他撵走也行。”</p>
弟弟。</p>
这个称呼让季寰觉得滑稽，他嗤笑一声，冷沉的目光压向六皇子：“宴散了，季旻，你可以滚了。”</p>
六皇子眼皮一抽，心道皇兄疯过一遭，真是破罐破摔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变不回去原先那个冷静自持的模样。</p>
他不愿滚，抬起下巴欲与季寰争论一番。</p>
“唔——”</p>
顾钰却在此时吃痛地闷哼一声，原来是姜也在伤处泼了烈酒消毒，准备要取发簪了。</p>
顾银韵立即疼惜地看回去：“不疼不疼……”</p>
她安慰地握住顾钰的手，把顾钰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好让他能更舒适一些。</p>
“不疼不疼，放轻松让姜爷爷处理，很快就没事了。乖一点哦，别乱动。”</p>
她哄小孩似的哄着顾钰，直到顾钰皱紧的眉眼松弛了些，才抽空看向后方针锋相对的两人。</p>
“能不能快走。”她换上截然不同的另一副嘴脸，凶道，“门在那儿，都给我出去待着。”</p>
被凶了，季寰与六皇子俱是愣住。</p>
他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几分自嘲与滑稽——虽说两看生厌，但不妨碍他们现今沦落成同样狼狈的难兄难弟。</p>
“……走吧。”</p>
六皇子先动步子，路过季寰时，还亲切地去拉季寰的胳膊肘儿。</p>
季寰嫌弃避开，警告地瞪他一眼，这才一语不发地转身向外。</p>
碍事的人走开了，顾钰痛哼的声音随之小了许多，用烈酒消过毒，姜也那边动起了银刀与镊子。</p>
银刀破开伤口，镊子夹住发簪，姜也缓慢施力，将深入皮下的发簪一点点拔起，血肉粘连，脓血一股股涌了出来。</p>
顾银韵赶紧拿洁净的方帕去擦，好像那血洞是开在她身上，疼得她泪珠儿直掉。</p>
“银韵，哭什么？”</p>
顾钰感受到有冰凉的水渍落在后颈，稍转思绪，就知道是顾银韵在掉金豆子了。</p>
“没哭，只是看到觉着疼。”顾银韵嘴硬，紧接着转移话题，“兄长，之前我在太子府的时候，梦见父亲和母亲了。”</p>
“他们背对着我，站在很长很长的走廊上。”</p>
记忆倏然飘远，回到那天梦里的阴郁天空、灰暗走廊，有两个人破开沉重的黑暗，被金色的光尘包裹着，出现在她的前方。</p>
“母亲回眸看了我一眼，她笑得很欣慰，这么多年一点儿也没有变老，还是那样的年轻。”</p>
顾银韵抱紧了顾钰，看那发簪总算被完全取了出来，但仅仅如此还不够，姜也还要破开伤口，做更深层面的清洁。</p>
“母亲和你说话了吗？”</p>
顾钰冷汗簌簌，浅笑着虚弱地问。</p>
“嗯。”顾银韵重重一点头，面颊贴着顾钰的头发，“母亲说，别害怕，我的孩子。”</p>
别害怕，我的孩子。</p>
一切都会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