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顾银韵不能理解季寰的淡定。</p>
她觉得季寰傲慢得可以，但转念一想、将心比心，她又发觉季寰的确拥有傲慢的资本。</p>
换做是她自己，在早就看透了敌人的阴谋，做全了应对之策后——</p>
当敌人真正动手时，她想的也应该是“哼哼，果然来了”，“没想到吧，我早有应对”，“接招吧，看我怎么对付你”等等一类的东西。</p>
就如同数月前，她早早看穿了谢夫人的把戏，在宴厅里游刃有余地与谢夫人对峙一样。</p>
她之所以在禅位礼的事上过分惊慌……</p>
是因为她知晓这里是书中世界，她读过《白鸾覆灭》，且按照此书的描述，季寰会惨败，顾钰会篡权成功。</p>
与其说她是在怀疑季寰的能力，不如说她是在怀疑她自己。</p>
怀疑自己的种种努力，能否与剧情相拮抗。</p>
怀疑剧情的强大惯性会不会碾碎一切，强行将故事的走向扳回“正轨”。</p>
未来，会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改变吗？</p>
顾银韵不知道。</p>
当她作为“翊府的小姐”，“季寰的太子妃”生活在这个世界时，极偶尔的情况下，她脑中会冒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p>
她来的这里不是意外，而是必然。</p>
她的所作所为不是在改变，而是在补全。</p>
翊府红纱飘落的长廊和交错的几场幻梦，让她恍惚中觉得自己就是“顾银韵”。</p>
或许……她不是穿越，而是回归。</p>
当现代世界的过往变得愈发模糊，她就愈发感觉自己就是补全“顾银韵”残憾人生的那一缕失去的灵魂。</p>
“提起精神，别发呆。”</p>
头上又得一敲，这次力道重了许多。</p>
顾银韵吃痛，思维还没转过来，动作上已下意识地皱眉抬眼，委屈巴巴地瞪向季寰。</p>
她看见季寰漆黑深邃的眼睛，然后愣住。</p>
从前她畏惧季寰的那双眼睛，因为它像黑曜石般冷沉，不含任何杂质，也不带有任何情绪。</p>
可是现在，它们却亮晶晶的，注视着她时，闪烁着若隐若现的温和情绪，稳定而平和。</p>
那双改变了许多的眼睛，让顾银韵风雨飘摇的内心倏然寻得一个锚点，她对自我的质疑和否认逐渐散去。</p>
取而代之的，她感到安心。</p>
可很快，屋外骤起的肃杀气息侵袭而来，她的心脏再度提起，迅速扭头向外看去。</p>
季寰似乎早有预料，当即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护往更为安全的地方。</p>
“来了。”他沉声道。</p>
“待会儿可能会很乱，如果我被围住了，你不要管，跑就是了。那些是翊府的人，他们八成不会追你。若真的追了……”</p>
季寰的语气诡异地轻松起来：“反正你跑得快，他们追不上你。”</p>
顾银韵皱起脸：“你放屁。”</p>
季寰震惊：“顾银韵，我怎从来不知你竟如此粗鄙？”</p>
顾银韵懒得与他斗嘴，也没有逃跑的打算：“季寰，你少耍我。一会儿让我陪在你身边，一会儿又让我跑快些，真当我是个物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p>
说着话，耳边传来兵戈碰撞声。</p>
一人摔在了窗上，溅出了大片鲜血不说，还撞得整座殿宇为之震颤不已。</p>
季寰神色一凝：“好，那你便留下。”</p>
他自信护得住她，如若护不住……</p>
那就正好一起去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