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听见顾银韵的一声感慨。</p>
“燕子湖良辰好景,可惜季旻看不到了。”</p>
骤听见不相干人的名字,三皇子脸色一黑:“既是良辰好景,提那煞风景的人做什么?”</p>
还有,顾银韵什么时候开始直呼六弟的名字了?她唤六弟“季旻”,却生疏地喊他“三皇子”。</p>
他不禁攥紧了拳,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一个死人而如此恼火。</p>
“可我正是为了季旻而来。”顾银韵不顾三皇子的心情,火上浇油,“他死前,就总念叨着燕子湖盛景如画,还约我六月时节,共赴此地看荷花。”</p>
“谁知,春天还没到,他就入土为安了。”</p>
她的话语里染上淡淡的惋惜,倏尔回想起六皇子下葬那日,漫天阴云和淅沥的小雨。</p>
她强拉着季寰去了皇子陵吊唁。</p>
埋下自己的铜炉作为对过往友谊的追念,然后被桐戈抓去了军营,在潇潇雨幕中看一个士兵意气风发地舞剑。</p>
那时的她绝不会想到,短短数月时光,京城里就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p>
物是人非,大抵就是这样。</p>
“六弟苟活许久,已是老天爷便宜了他。依我看,他早就该死了。”</p>
身侧,传来三皇子的冷笑。</p>
他装了这么长时间的正人君子,终于在此刻露出马脚,冰冷的话语还是其次,更明显的,是那骤然迸发的杀意。</p>
他对一个死人,都能有这样重的杀意。</p>
顾银韵手指一颤,旋即掩饰地笑笑,把软糯的枇杷果随意抛进了湖中:“三皇子,季旻好歹也是你弟弟。”</p>
“别叫他季旻。”三皇子却恼怒地低喝。</p>
他愤然摘下帷帽,丢在地上,一脚踩碎,好久才平复下狂躁的心情。</p>
“季旻是我弟弟又如何?”接着,他反问。</p>
声音喑哑低沉,诡谲而阴郁。</p>
“在季氏的诸多皇子中,我乃行三,下面有许多个弟弟。如今我能站在这儿,他们却身在何处呢?”</p>
三皇子自问自答:</p>
“他们都死了,死于彼此手中。在皇室,没有可笑的手足情深,只有赤裸裸的阴谋与算计。”</p>
说完这些,他忽而凑近了顾银韵耳边,语气中带上了几丝隐秘的亢奋。</p>
他说:“在皇室,性命是随时可以被消耗掉的廉价耗材,礼法也不过是随时可以被逾越的可怜摆设。”</p>
“季旻是我的弟弟,季寰是我的兄长,而你呢,顾银韵,时至今日,你依然是我的小皇嫂……可是那又怎么样?”</p>
“再过不久,你就要被送进我的府中,成为我的女人。”</p>
“总之,我不许你叫季旻的名字。”</p>
他紧紧扼住顾银韵的胳膊,以命令的口吻。</p>
“你的嘴唇、你的舌头、你那鲜花雨露般美好诱人的嗓音,应该只被用来称呼你的夫君。”</p>
三皇子停顿片刻,悠然放缓语调。</p>
“银韵,喊我的名字。”他蛊惑地低语,“喊我的名字,我就放过你。”</p>
顾银韵猜测,他话语中的“放过你”,指的应该是放开她的胳膊。</p>
他的力气真的大极了,几乎要钳断她的手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