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桌看着很近，她却走了好久才到，而到了近前，她才看见方桌下铺着一帘草席，草席上摆着一个粗糙的蒲团。</p>
顾银韵眨眨眼睛，缓缓跪坐在蒲团上。</p>
就在这时——</p>
充盈着整个房间的淡黄光亮骤然化作道道光矢，一齐飞驰向方桌上方。</p>
它们纠缠旋转，先是汇聚成一个光的漩涡，接着渐渐膨胀起来，无数条光线舞动，编织成一个格外明亮耀眼的光团。</p>
与此同时，房间的其他地方陷入绝对的黑暗中，寂静空旷，仿佛蔓延至无限远。</p>
她与光团，仿佛是悬浮于无尽黑暗中的飘渺亮点，微渺而孤独。</p>
注视着这一切，顾银韵心跳砰砰加快。</p>
她倏而想起小时候经常做的那些梦。</p>
梦里她行走在翊府的长廊，走着走着，便进入到一个全黑的屋子里，她在黑暗中等上许久，等到屋中突然亮光大作——</p>
她就会惊叫着醒来，然后被从楼上房间匆匆赶来的父母斥为晦气东西。</p>
而她现在，仿佛就在那个梦中。</p>
翊府，翊府……</p>
电光火石间，顾银韵脑中划过一道了悟的亮光——</p>
太明显的事实了，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察觉到呢？</p>
她糊涂了，竟放任自己被这个世界同化，竟真的以为这是一次普普通通的穿越。</p>
而她变作“顾银韵”，只是因为她恰好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打开了那本叫做《白鸾覆灭》的书。</p>
——荒谬，荒谬至极！</p>
顾银韵咬牙切切，右手握拳，猛地一砸桌子：“翊府，都是你搞的鬼是不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你就盯上我了！”</p>
她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翊府”。</p>
她连姜也都怀疑过，却没有怀疑这个世界最具有怪力乱神之力、最可能把她弄过来的“翊府”！</p>
陡然意识到这个事实，她脑袋都要炸开了。</p>
“翊府，你个狗屁倒灶的玩意儿！”</p>
顾银韵拍桌而起，挥手去薅浮在半空的那团光：“就是你把我弄来了这里，就是你让我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怪梦，就是你扰乱我的思维，让我混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顾银韵’。”</p>
她狠狠地捏紧拳头。</p>
光芒在手心碎裂，发出一声“嘎吱”的脆响后，从指缝溢出，如黄金水液般流淌融合了回去。</p>
“你做的好啊，翊府。”</p>
顾银韵眸底泛红，怒不可遏。</p>
“你选中我做那个倒霉鬼，居高临下地看我在乱局中挣扎，最后还要牺牲我的性命，来补全你这个蠢兮兮的故事。”</p>
若不是肉体凡胎所限，她真恨不得把翊府咬碎了吃掉。</p>
茫茫虚空中，明黄的光团抖了抖。</p>
它竟有些讨好地探出一缕细丝，缓缓缠上顾银韵的小指，嗡嗡作响，似是要传达什么信息。</p>
“滚。”顾银韵冷眼怒喝。</p>
“翊府”不为所动，反而厚脸皮地顺着顾银韵的手腕，蜿蜒而上，直至抵达心脏的位置。</p>
俶尔，一道空灵的声音在顾银韵脑中响起。</p>
“……去找季寰。”</p>
“……快去找……季寰。”</p>
顾银韵勾唇冷笑：“找季寰？”</p>
“翊府”居然还回应了：“对，找……季寰。”</p>
好好好，找季寰找季寰。</p>
顾银韵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翻方桌，边踹那方桌解气边骂骂咧咧：“找季寰找季寰，还想让我找季寰。”</p>
“我才不如你的意，季寰他就是死外边，烂成一堆骷髅，被狗叼去啃了，我都不会去找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