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悚然一惊,眸中敬畏更甚。</p>
这时季寰呕血的症状已不似方才那般严重,他慢条斯理擦去唇边血迹,傲慢的气质尽显,好像这种“小毛小病”对他而言不值一提。</p>
这强悍的忍痛能力和风轻云淡的态度令凌然咋舌,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季寰恐怖的洞察力。</p>
即使承受痛楚,季寰仍看穿了他的心思。</p>
看穿了他刻意掩饰下的真实心意,看穿了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抹熟悉。</p>
是的,熟悉。</p>
季寰的症状让他感到似曾相识,虽然他没有下毒,但他或许识得季寰身上的那种毒。</p>
“殿下。”凌然的神情变得严肃,“小人对天发誓,接下来说的话,句句属实。”</p>
他装回被桐戈卸下的手腕,从地上爬起。</p>
“小人大抵知道您身中何毒,但只观症状还不能确定。”他提议道,“倘若殿下信任,还请让小人在脉上一探。”</p>
“殿下!”桐戈不太赞成。</p>
经过禅位礼一劫,寻回殿下后,他总提心吊胆的,生怕殿下再次受到伤害。</p>
他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p>
这次殿下回归,状态实在堪忧。</p>
虽则表面上看是与往日如出一辙的不苟言笑和冷漠孤高,但与殿下相伴多年,他隐隐能嗅到殿下身上不同寻常的改变——</p>
压抑的疯狂和强烈的自毁倾向。</p>
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与凌然联络不断,时刻关注顾银韵行踪动向的原因。</p>
小太子妃改变了殿下许多。</p>
而他的观念与去年冬至时一样:</p>
如果世上当真有人能够拯救殿下,他想,也就只有顾银韵了。</p>
桐戈的顾虑没能阻止季寰的想法,他只淡淡说了句“无碍”,便招招手把凌然唤至身前来。</p>
他冷沉的眸子漆黑无光,不像人,反而像是一具尸鬼。</p>
被那冷寂的目光注视着,凌然抑制不住浑身打颤,他颤抖着爬过去,颤抖着伸出手,颤抖着探上季寰手腕。</p>
指腹触到脉搏跃动的那一刻,他暗松一口气,感慨还好季寰还是个活人。</p>
但很快,他的神色古怪起来。</p>
探得的脉象愈是明晰,脸色就愈是凝重。</p>
“怎么?”季寰挑眉。</p>
“是蛊毒。”凌然应道。</p>
一缕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p>
此时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位面对顽疾束手无策,而不得不宣告病人药石无医的老郎中。</p>
“此蛊怪异,大约半年前便被种在殿下您的身体里,一直沉寂,直到数周前方被唤醒,而今日才首次发作。”</p>
“是季旻做的?”季寰问。</p>
半年前,他在厉兽场受伤昏迷,被父皇交由季旻救治,季旻若想在那时对他动手脚,再简单不过。</p>
“应当是。”</p>
凌然收回手,擦了擦额头冷汗。</p>
斟酌片刻,他继续道:“……殿下,小人想说,太子妃娘娘可能危险了。”</p>
“此事与她有何干系?”</p>
季寰倏然眯起眼睛,煞气外泄,不容置喙的气势压来,让凌然心头直颤,莫敢抬头。</p>
他强自镇定下来,答道:</p>
“殿下,若小人所猜不错,您身中之毒,乃是情蛊。情蛊成双成对,倘若发作,也必是同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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