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季寰嗤笑出声。</p>
他揪住谢大将军的衣领，冷静的眼眸微微震颤起来：“难道你想说，禅位礼就是个父夺子位的阴谋？”</p>
“难道你想说，历朝历代的太子都会在禅位礼那夜，被他们的父亲夺舍？”</p>
延续千年，代代不息。</p>
“难道你想说……”</p>
他眯起眼睛，流泻出骇人的杀意。</p>
“我的父皇不是我的父皇，而是一个借助翊府的力量，不断夺皮换舍，在这世上存在了近千年的老妖怪吗？”</p>
作为太子，他可以接受父皇的薄情寡恩、阴毒狠厉。</p>
毕竟，通往权力的道路，永远是铺就着血与火的，单纯的好人，掌握不了至高的权柄。</p>
他的父皇可以严厉、可以无情。</p>
可以冷漠地杀掉诞下皇子的女人，可以送走无用的女儿，可以随意消耗儿子的性命。</p>
他可以接受他的父皇终生为权力而活，即使最后遭到反噬、狼狈身亡，也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p>
但是，他不能接受他的父皇是一个为了苟活而牺牲后代的、自私怯懦的怪物。</p>
那些严苛的教诲和短暂的同情都是假的——</p>
他培养他们，只是为了筛选出一个完美的容器。</p>
多么的讽刺。</p>
“你想让我相信这些吗？”季寰猛然掐住谢大将军的颈项，面容狰狞地质问。</p>
他徐徐收紧五指：“我不信。”</p>
谢大将军不躲避，也不挣扎。</p>
他从喉咙中挤出话语：“……殿下，无论你信不信，这都是真相。”</p>
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p>
季寰倏然红了眼睛，目眦欲裂，大声呵退出于担忧而靠近过来的桐戈。</p>
他的内心风雨飘摇，摇摇欲坠。</p>
父皇的身影不断在脑中浮现，那些教训的话语言犹在耳，他至今仍然记得清晰。</p>
他母妃至死也深深爱慕着的父皇啊……</p>
教导他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太子、教导他舍弃多余的情绪、教导他只为帝国的延续而活……</p>
但是父皇自己呢？</p>
竟是一个贪生俱死、伦理败坏之人吗？</p>
甚至于——季寰倏然想起——是在父皇的一力坚持下，顾银韵才嫁进了太子府来。</p>
大婚后，父皇要求他与银韵保持距离，而自己却对银韵明晃晃地表现出情欲。</p>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p>
季寰松开手，激荡的情绪稍稍平复些许。</p>
京城硝烟涤散，嘈杂渐息，残兵败卒再掀不起什么风浪，日出之前，他的人就能接管这里。</p>
吴也带着他的命令在前，对皇宫围而不攻，留顾钰一条性命。</p>
他还有一些时间。</p>
“证据呢？”季寰问道，“空口无凭，你总该给出令人信服的证据。”</p>
“‘翊府’见证了所有的禅位礼，它本身就是最大的证据。”谢大将军答，“翊府历代掌权人留下的手札，也都记录了对禅位礼的怀疑。”</p>
“顾钰的父母因此而死，我参与了那场屠戮，妻女的死，则是我遭到的报应。”</p>
“还有，六皇子也是一个证人。”</p>
“他年幼时撞见皇帝与前太子的残魂争夺身体，当夜高热惊悸，事后谎称忘记了一切，才留下一条性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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