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对于自家老师和片腕之间的隐秘过往毫不知情。</p>
这或许也要归功到他作为当届警校生综合成绩第一名，个人实力太过优秀，而在组织里卧底的这些年来又磨砺出了迫人心魂的威压。</p>
以上种种使得风见裕也愈发崇敬他，反而也导致了他不敢向降谷先生吐露某些自觉并不重要的过往。</p>
所以时至今日，降谷零都还没有意识到——</p>
关于木云和泉到底是在多早以前就打上了挖他本人墙角的主意。</p>
潜过地下走廊重重阴影，金发青年站定在某间休息室墙外，隔着两米宽的单向可视玻璃窗，看清了里面安静坐着的女子。</p>
乌黑长发乖顺披散在肩后，三七分的额发，容貌美丽，气质温雅。</p>
降谷零早就从照片档案中得知她的样貌，某次也曾特意伪装成路人远远缀在其身后，默默旁观了一会儿少女平凡日常的欢声笑语。</p>
时光流转沧海桑田，她几乎长成了与记忆中的小姑娘完全不同的样子。</p>
只一双尾处微微下垂的眼睛，里面的光彩依旧如儿时般明澈清亮，带着几分一旦决定自身行动便会毫不犹豫执行的熟悉坚定。</p>
就像是很久以前，哪怕浑身是伤的混血男孩大声逞强嚷着不需要，她也会不由分说的拽上他的袖子，强硬的把人拉回自家诊所包扎。</p>
这么些年过去了，对方看起来变了很多，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p>
在自身都尚未察觉的某个瞬间，降谷零勾起唇。</p>
房间里透落出的明亮灯光洒进金发青年那双紫塔菲石般的下垂眼中，漾出一片深深浅浅的柔和。</p>
他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回忆深处的那道光芒……如同母亲般温柔，太阳似的暖洋洋。</p>
落后几步跟上来的诸伏景光将好友的神情收入眼底，面上便也无意识的跟着露出一抹柔和的笑。</p>
“Zero，你真的不要和她见一面吗？”</p>
虽说现在这样也算是见过了，但诸伏景光指的显然不是单方面的围观。</p>
降谷零道：“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很好。</p>
执行组织处决命令的是琴酒，核实对方死亡的是伏特加。</p>
而波本悄无声息的躲在角落阴影下，宫野明美“死前”根本就不清楚现场还有着第四人。</p>
再加上对方此前只是组织里的一个外围成员，平日里本就少有面见代号成员的机会，而降谷零又有意避开宫野姐妹俩。</p>
所以迄今为止，宫野明美还不清楚波本威士忌究竟是何模样。</p>
“没有必要向她表露我的卧底身份。”降谷零很冷静，“这件事多一个人知晓，卧底任务就会多一分失败的风险。”</p>
诸伏景光点点头，并不意外他的回答。</p>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持理智，这是每个卧底的必修课。</p>
“那我就按照计划去和她商谈了？”</p>
诸伏景光在心中重新顺了一遍幼驯染此前的要求确认无误，想起自己还有个问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p>
“说起来，Zero，你让我说服宫野小姐同意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是打算怎么掩藏她身份的问题？”</p>
诸伏景光话音刚落，就见金发好友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什么，摊开手掌递了过来。</p>
灯光下有流光闪烁一瞬，诸伏景光定睛确认。</p>
是一枚看起来有了些年岁的银色U盘。</p>
降谷零垂眸：“这里面有一套完整的新身份，方方面面周全周到，只差照片就大功告成。”</p>
“我动用零组权限确认过，里面所有的资料全都足够以假乱真……又或者说，就当它是真的也没问题。”</p>
诸伏景光听着听着眼睛都忍不住瞪大了一圈：“……就当他是真的？”</p>
降谷零低低应了一声，“就算是从全国户籍系统里面查，也是查有此人。”</p>
诸伏景光惊了：“你从哪儿弄来的？”</p>
降谷零眼神复杂。</p>
他没去面对好友震惊的视线，只在诸伏景光拿起U盘后收回了手。</p>
好半晌过去，才没头没尾的说了句：“等销毁掉里面的资料以后，记得还给我，Hiro。”</p>
诸伏景光握紧U盘的动作微顿。</p>
从小到大的了解令猫眼青年看出好友此刻并不想多言，于是拍了拍他的手臂权作无声安慰。</p>
诸伏景光回身抬脚推开了面前休息室的门，又不着痕迹的迅速将其合上，没让坐在里面的宫野明美看见走廊里的分毫景象。</p>
“宫野小姐，恭喜你顺利活了下来。”</p>
诸伏景光操着一如往常的温和笑容，在长发女子的起身道谢声中，真心实意的祝贺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p>
宫野明美看着他从容不迫的和善面容，一时之间稍微有些恍惚。</p>
刹那间好像又回到了在计划替组织抢劫银行十亿元的最初，于某个微风不燥的清晨，她所居住的单身公寓门铃被按响，推开门就见到了礼貌温和的快递员朝着自己递来纸箱。</p>
快递员微微抬起头来，鸭舌帽下露出一双线条干净上挑的蓝灰猫瞳，表情无害又正经，唯独唇边挂着的弧度有些意味深长。</p>
宫野明美会认得苏格兰，还是因为对方在公安身份败露逃离组织以前，曾在组织内和黑麦是关系不错的朋友。</p>
就连他其实并未被组织杀死的消息也同样是赤井秀一私下里告诉她的。</p>
所以在猝不及防见到这张熟悉的脸庞时，宫野明美下意识选择了信任。</p>
然后她就从那个快递纸箱里拆出了一张公安合作协议书、一份假死计划书、两片贴合人体肌肉走向的合金薄板，以及几块内含血包的硅胶制仿真皮肤。</p>
——事实证明，这份快递送来的全部都是必需品。</p>
宫野明美直到此刻才从自己被子弹击中心脏的剧烈冲击痛感中彻底回过神来，稍微有了点劫后余生的真实庆幸。</p>
“请容我再次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宫野明美深深鞠了一躬，“我会将我所知道的、和那个组织有关的全部消息，尽皆告知给诸伏警官以及您背后的公安。”</p>
诸伏景光意外于过程的顺利。</p>
看来这个聪慧过人的女孩子早在从他手中接过那个快递以后，就明白了这笔交易背后所标注的代价。</p>
诸伏景光笑了笑安抚：“别着急，放轻松宫野小姐，我们有的是时间。”</p>
玻璃窗外有着特意设计的播音器，里面清晰传来了房间内二人的交谈。</p>
降谷零静静听着自己计划中的目的逐一达成，望着好友将那枚代表着新人生的银色U盘推到女子面前，旁观宫野明美的一双明眸中闪过犹疑和挣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