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都明白的。
得找到那个珠子,有了珠子,自然就有了一切,现如今,其他的东西,想也没用。
可就好比盲人一样,先天看不见,无从对比,也就想象不到有光的世界,可后天致盲,那就太难受了--他会永远怀念有光的一切。
未曾拥有不算难受,真的难受。是失去。
他还是对光念念不忘。
他想去找光。
又过了很久,外面掉进来了一个东西。
是个人。
他连别的生灵都不知道,更别说人了,原来,世上还有其他能说话的东西。
那个人点了随身带着的火种,人能制造光!
他喜欢光。
那人不知道他的来历,告诉他,这东西并不稀罕,每天太阳出来,整个世界都是亮的。
哦,原来外面还有一个很大的世界,世界还有一种东西,叫太阳?
他想出去看看。
也巧,因为祭祀越来越少,母亲的能力越来越弱了,经常沉睡,顾不上他。
那个人和他一起合作,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突破了这个洞口,带他出去了。
他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看见世界的感觉。
震撼,壮观,原来之前的漫长岁月,他是白活了。
世界真美,他想到这个世界里去。
可这一瞬,那个带他出来的人哆嗦了一下。
好像很害怕。
他不知道那人为什么害怕,但是他感觉出来,母亲似乎苏醒过来了,正在里面呼唤他,他就跟那个人告别,回到了洞里--回去的时候。依依不舍,因为对这个美丽的世界,他一秒都不想错过。
回到了洞里,母亲却忘了喊他的原因--这地方的祭祀者越来越少,母亲时常会忘记很多东西。
但唯独没忘了那个怎么也找不到的号灵珠。
很多次,母亲会突然抓住他,打他骂他,把所有的绝望,全发泄到了他身上。
母亲虽然衰弱,他却如蒙大赦。
这样,他就能趁着母亲失神的时候,跑到了那个洞口,去看。
光看,也足够让人如痴如醉,这个世界真大,东西真多!
树枝,脚印,奇形怪状的绳索,一片一片形状美丽的农田。
逐渐,他对这地方也不满足了,开始有了贪念,山下一望无际,肯定有更多没看到过的东西。
要是能在这个世界里生活,该多好啊!
就是这个贪念--改变了他的人生。
终于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了之后,母亲从他身上触碰到了什么。
也许,是光的温度。
母亲自然大怒,那是自从他记事以来,打的最严重的一次,他甚至失去了意识,以为自己再也起不来了。
可他不是一般的生灵,死不了。
母亲嘶吼,咆哮,警告他再也不许出去,不然现在就把他撕碎。
那种暴戾,他现在还记得,母亲说,你不知道,外头都是一些什么东西,他们没有心,没有魂,只有好处。
你出去了,你的一切,就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嘴上答应,心里不以为然。
他看见过,耕田的老太太给老头擦汗,看见过哥哥把摔破膝盖的弟弟背起来。
他不知道那种东西怎么说,但是,他认定那东西是真实存在,并且让人向往的。
所以,他没听。
一有机会,还是会出去,并且,他有了更大的贪念。
下山看看吧--也许自己不在母亲身边。反而更幸福。
他下了山,见到了那些人。
他以为,那些人也会给他擦汗,对他好。
当然了,那天,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异类"。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鳞片和半成型的角,是跟他们不一样的。
那些人尖叫,有人用大棒抡他,有人用粪尿泼他,那些人跟母亲一样,似乎对他深仇大恨。
我吸了口气--几乎跟安宁。一模一样。
他们的过错就一个,那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
他这才反应过来,那个被他送出了的人,是个什么眼神。
憎恶,畏惧的眼神。
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往回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