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脸色苍白且皮肤表面有多处或青或紫的尸斑，她看着就像是在熟睡一样。</p>
家属发现得很及时，目前老奶奶身上没有太多自溶现象。</p>
所谓自溶是指随着细胞失去生物活性，身体内释放的酶开始分解自身，组织器官变软或者液化。</p>
从外表看，会发现某些部位的皮肤松松垮垮，里面的组织变成了浑浊的液体混入血液，从口鼻等部位渗出，味道并不怎么好闻。</p>
真要形容的话，想象一下当你把灌汤包的汤汁吸出来之后，它的表皮松垮下来的样子，应该是差不多的。</p>
洛南曾经观察过自己死后24小时的变化，对大概流程略懂一些。</p>
再久他就不敢了，邻居会闻到味道报警的。</p>
这么说来，他们还算幸运的，这是一具难度相对很低的遗体。</p>
“真拿你没办法。”</p>
洛南念叨着，在旁边另一张干净的铁床上躺下。</p>
“我尽量模仿和奶奶一样的死状，你先拿我做练习，等熟练了再给她上手。”</p>
黎雪张大嘴巴，下巴差点掉下来。</p>
还能这样？！</p>
看着黎雪站到身边，穿着防护服俨然一副要给他做手术的医生，洛南闭上双眼，启动了脑内控制死亡的开关。</p>
这就跟做菜差不多，讲究的是一个火候。</p>
他选择开启「自然死亡」之后，可以凭借个人意愿加速死亡后的变化。</p>
只要加速的时间准确，洛南仅需短短几分钟便可达到与邻床老奶奶状况齐平的程度。</p>
得亏是黎雪胆子够大，不然换作别人亲眼看见这一幕，早把修容刷插进洛南鼻孔里去。</p>
这也不完全归因于她胆子大，更多的是她精神状态有点异常。</p>
亢奋过度之余，又在心目中对洛南的形象有点错位神化，导致她认为洛南做出更离谱的事情也是合情合理的。</p>
当然，这并不代表接下来的场面不诡异。</p>
黎雪像是被塞进火箭里的一名无关人员，一边听着对讲机里倒数发射倒计时五四三二一，一边拿着操作说明书念着「起飞第一步，系好安全带」……</p>
只见她拎着一本手册，看上一眼，就到洛南的脸上画一笔，再看一眼，再画一笔……</p>
本来更衣化妆室里静悄悄，只有笔刷轻轻的嚓嚓声。</p>
没过多久，被化妆的人突然复活，弹起一只手来，指着自己的脸。</p>
“画错了，这里粉打多了，都盖到眼皮了。”</p>
“顺序不对，重来。”</p>
“颜色要更淡一点，你选的色调不对。”</p>
就这样，一名抓来凑数的临时工，磕磕绊绊地拿着一本手册，战战兢兢地画着妆，时不时还要接受「躺尸者」的批评和指正。</p>
整整四十五分钟过去，更衣化妆室的门打开。</p>
“请家属上前瞻仰遗容。”</p>
围在门边的家属一下子涌上前张望，看见了一张熟悉且亲切的脸。</p>
老奶奶安详地躺在棺木中，面色红润，眼皮松弛，身外套着松绿色的寿衣，双手交叠在腹前，仿佛只是简单地睡着了。</p>
虽未睁眼，但面容下浮现出一股精气神，这种亲切的感觉像是无形的丝线，牵动着子女的心扉，把无数回忆拉到了眼前。</p>
光是一眼看去，眼眶早已蓄满泪水。</p>
子女们拥在老奶奶身旁，原本急切的、哀鸣的、苦闷的，都纷纷沉默不语。</p>
棺木两旁，洛南和黎雪心中疯狂打鼓，生怕被发现有什么纰漏。</p>
然而在他们紧张到快喘不上气时，耳边传来了扑通一声。</p>
老奶奶的孝子，一名四十多岁的男人，就这么直直地双膝跪地。</p>
他抓着黎雪的手，声音颤抖：“感谢你，感谢你让我妈这么体面地离开……”</p>
黎雪的眼眶一下子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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