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导演帐篷时，洛南时常听到导演和编剧打电话争吵，编剧那头的声音如魔音穿脑，不用打开免提也能听到对方在大发雷霆。</p>
“你还要我怎么改？一个人夜间突击顶峰？你怎么不说他到最后把氧气瓶丢了，憋着一口气直窜上第二台阶，成功登顶插旗？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剧本吗？”</p>
编剧想必在电话那一头扯断了好几根头发吧。</p>
等到了晚上，结束了一天训练的洛南回到帐篷，舒展精疲力竭的身体。</p>
这时候，杜乐的脑袋钻了进来。</p>
“洛南老师，有空吗？”</p>
洛南回头看了一眼：“有事吗？”</p>
“一点小事。”</p>
“进来吧。”</p>
杜乐走入帐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放在桌子上展平。</p>
洛南一看，标题写着「拍摄风险告知书」。</p>
说白了，是演员对自己的安全作出承诺，签署协议之后，万一在雪山上出了事，也容易确定责任划分。</p>
“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吧。”杜乐搓搓手，抖掉头上的雪粒。</p>
“我懂了，这是「生死状」吧？”洛南拿起来仔细阅览。</p>
“差不多意思，”杜乐讪笑道，“你也知道珠峰有多危险。”</p>
拍电影签生死状，洛南进入剧组之后，真是开了不少眼界。</p>
剧组不大，创造神话。</p>
杜乐担心洛南有所顾虑，又赔着笑脸说：“你也知道，剧组不容易，我们的项目遇到了困难，眼看原定的拍摄计划也要取消了。”</p>
“江老板愿意投资，是看得起我们，咱也没必要拒绝不是？”</p>
洛南挑了挑眉毛：“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只是演员，一切听从导演的安排。”</p>
杜乐笑容收敛，最后把手缩进棉袄里，长长地叹息。</p>
“我知道你们B组不容易，其实我是在帮你们呀！”</p>
“哦？”洛南颇为意外，“此话怎讲？”</p>
“登珠峰这事，你好我好大家好，江老板满足了个人私欲，电影项目也不至于胎死腹中，你们B组在训练时也可以偷偷懒，毕竟不用真的上，还能拿工资。”</p>
洛南话锋一转：“你是说国足？”</p>
“不是不是！我哪敢啊？”杜乐赶紧摆摆手。</p>
“杜老板，我记得第一次在金熊猫奖见到你，你不苟言笑，一本正经，没想到才几天不见，你已经善于变通，也会开玩笑了。”</p>
这番话戳到了杜乐的痛处，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p>
在他的沉默中，洛南读出了一份成年人的心酸。</p>
有梦想有心气有远大志向有付诸现实的勇气，可就是没钱。</p>
没几秒钟，这份心酸就被杜乐收拾了起来：“A组是专业的，能者多劳，让他们上也是理所当然啊。”</p>
面对杜乐违心的笑，洛南没有揭穿。</p>
他捡起笔，洋洋洒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p>
“给。”</p>
杜乐赶紧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口袋里。</p>
“我不打扰你了，还有别的演员要签。”</p>
“行。”</p>
洛南送杜乐离开帐篷，重新坐回自己的床铺上。</p>
生死状对他来说没多大意义，但对其他演员来说就不一定了。</p>
“这年头，挣点钱挣点名气，都拿命来搭了，真不容易啊！”</p>
他念叨两句，吹灭了煤气灯，和衣睡去。</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