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p>
大风忽起。</p>
大船左右摇动，咯吱作响。</p>
坐在船顶露天饮酒赏景的食客们惊呼连连。</p>
“掌舵，掌舵！船怎么这么颠？”</p>
“你们不是吹自己家大船在海上都如履平地吗，现在搁江里就开始颠？老子的酒，全洒了！”</p>
“收我们这么贵的船钱，退钱！”</p>
“……”</p>
此时，</p>
船上的掌舵不管众人吵嚷，径直奔到甲板边，先是看了船头的定风旗，又抄起船头绳索往下探头，大声喊喊了起来：</p>
“弟兄，啷个了嘛？”</p>
黑暗中有渔夫回答：“木得四，水神老爷打喷嚏。”</p>
“晓得了，谢了！”</p>
掌舵招呼厨子，“快，给水神老爷上供！”</p>
“好嘞！”</p>
伙计之间互相传话，“给水神老爷上供！”</p>
“给水神老爷上供！”</p>
船上客人们惊疑不定。</p>
水神老爷？</p>
有人往船外黑魆魆的水面看去，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嘴里碎碎念叨。</p>
很快，掌舵亲自将一壶酒，一只肥鸡、整只卤猪头、时鲜素菜一份，依次扔入江中。</p>
随后他带着一众伙计在甲板上磕头呼喊：“请水神老爷享祀！”</p>
“请水神老爷享祀！”</p>
大船周围的阴影中，陆续有小船点起灯火。</p>
船上渔夫各自取出自带酒水，往江面挥洒：“请水神老爷喝酒！”</p>
大船上，不少商旅纷纷皱眉，准备开口呵斥，却发现大船果然不晃了！</p>
“这，这……”</p>
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惊疑不定地看向江面。</p>
掌舵的高声说道：“各位，刚才酒菜洒了的，我们这就给您重续。</p>
所有人在船上的花销也都打八折……”</p>
人群这才消停。</p>
船舷边，柳南舟早已起身，眯眼看向外侧。</p>
就在刚刚，他分明感觉江水来回晃了几下。</p>
像是……有人端着一盆水，走路不稳，晃得盆中水跟着剧烈摇晃。</p>
没人施法，也没人兴风作浪。</p>
但整个江面的天地元气却剧烈摇晃了一下。</p>
他向黑魆魆的船下，试探喊了一声：“东山？”</p>
“啊？”</p>
柳南舟悄然松了口气：“你没事吧？”</p>
“没事，怎么了？”</p>
柳南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没事，小心一些。”</p>
“哦。”</p>
此时，</p>
小船上的苏东山对周围异状浑然不觉——他已经喝多了。</p>
他目光迷离，拎着泥壶，正往自己杯中倒酒。</p>
就在刚刚，他已经倒了一杯，跟老人喝了个平杯示底。</p>
苏东山现在的情况，正应了酒量菜鸡的一派做法——喝多前是“不行，不能再喝了”，喝多后是“不行，干一个”！</p>
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掺酒的缘故，他只觉这一杯土烧下肚，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p>
至于土烧是是冲是烈还是辣，全然无感。</p>
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个一口吞下，全无滋味。</p>
他一边倒酒，一边眼神迷离道：“老丈，来来来！</p>
刚才那个喝太急，没品出滋味，再喝一个！”</p>
灯火昏黄，老人笑眯眯：“公子不嫌腥味大就好。”</p>
苏东山晃了晃脑袋，盯着自己杯子，隐约看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p>
他以为是掉的鱼肉丝，不以为意，撑着小桌笑道：“老丈，你莫不是喝多了，酒只有辣的，哪有腥……</p>
不对，听说玉冰烧用的猪肉……”</p>
老人呵呵笑道：“不是玉冰烧。”</p>
说话间，他瞥了一眼苏东山，趁他没注意，两指轻捻，像是捏住了什么，放在嘴里吧唧吧唧嚼了嚼，又瞥向大船，低声道：“猪头肉盐放少了……”</p>
苏东山刚倒好酒，又醉眼朦胧，只听到“猪头肉”之类的词，只觉老人过得清苦，整日只能吃些吃腻了的河鱼。</p>
“老丈，你莫不是馋了，想吃猪头肉了？”</p>
不等老人回应，他扯开嗓子冲船上大喊：“柳叔，给我送盘猪头肉下来！”</p>
“嗯？”</p>
柳南舟暗暗皱眉，这次没有依着苏东山，身子一飘，落在小舟之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