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骗了许小五，从一个普通商贩到荆南军营中金枝玉叶的提督大人，这个谎言若是发生在旁人身上，早就不知道要震惊多少次，埋怨多少次。</p>
许步薇轻声道：“我为何要气，提督大人身为荆南的将领，要掩盖身份本就人之常情。况且，先前我也骗过你，往后就当是两清了。”</p>
“两清……”他笑了笑，“你骗过我什么，不妨说来听听？”</p>
察觉到面前人隐隐有试探的意味，她神色微变。</p>
“我说我家产万贯，实则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这不算骗么。”</p>
静默一瞬，卫怀胥抬步到一侧的书案前，离她不到几米的距离。他盯着许步薇的眉眼，好整以暇的等着，眼神几乎是灼热的。</p>
“许小五，为什么来到这里？”</p>
语气中有一股审视的意味，二人离得越来越近，她目光微变，说道：“燕州城沦陷，我险些丧命，正好被军营里的人给救了，所以就留在了这里。”</p>
“为何要改名换姓？”</p>
据他所知，这个名叫沈彦的人，确确实实入过军营，那人府上曾世代行医，后来家道衰败，才不得已来了军营。</p>
卫怀胥皱眉道：“你把那个人杀了？”</p>
听他话中似乎有些咄咄逼人，她轻笑一声：“卫大人这是，想随意扣个罪名给我？”</p>
卫怀胥默不作声。</p>
屋子里安静下来，许步薇道：“他逃了。”</p>
“早在一开始就逃出了荆南军营，只不过刚好被我发现，恰好我的姓名又并未记在军录册，借用了一下他的身份而已。”</p>
许步薇目光意味深长，说话亦是冷漠，同一开始在临川相见，已然看起来让人觉得不同。</p>
许步薇站在一旁，模样还是少年的装扮，她缓缓侧目看去。</p>
青年骨相绝佳，长眉墨瞳，又生得极高，一身长袍温润如玉，站在军中似乎有些格格不入。</p>
自打知道卫怀胥就是那位提督大人以后，她总是担忧二人相见时，卫怀胥会怀疑自己的身份。果不其然，还未等她先发制人，这人便已经有所顾虑。</p>
只是她现在，不便多说些什么，此人机敏过人，只能先拖住卫怀胥，若是他执意要让自己离开，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p>
“卫郎君既然对我身份怀疑，那我便也直说了。”</p>
“若是我说来军中毫无目的，想必卫郎君不会相信，”她道，“你我二人，谈个交易如何？”</p>
许步薇继续道：“我能力过人，在军中，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我。我可以为你效力，可以替你上阵杀敌，不过也有要求，我想要大唐和燕州城消息。”</p>
似乎是没想到她那么快就将目的给说出来，卫怀胥略微有些意外。</p>
“你要这些消息做什么？”</p>
“没有为什么。”</p>
这样明目张胆的谈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他这样。</p>
卫怀胥淡淡道：“你不说清楚，我如何信你？”</p>
许步薇道：“交易而已，各取所需。”</p>
“卫郎君想要什么，我若是能做到，定然竭尽全力。”</p>
这是想利用他，又想与他撇清关系了？</p>
“我只要一些消息，这个交易如何？”</p>
他深深看了少女一眼，微风透过窗台，吹至二人身旁，掀起一阵温凉，一如少女的目光。</p>
如今，执拗中更多了分决绝。</p>
“此事我会考虑。”</p>
“人情我不急着讨，你也不必急着还。”</p>
许步薇一顿。</p>
“既然来了荆南军营，那便要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我说过你很聪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许小五，你要分的清楚。”</p>
荆南是军营，不是什么随意进出之地，身为许家之女，燕州城沦陷，他知许步薇能力过人，可若是要想做什么违背军营的事情，他也绝对不会姑息。</p>
他未表露出多余的情绪，说罢，卫怀胥转身离去。</p>
许步薇望着那道背影，略微失神。</p>
还好，不算是最坏的结局……他没有多加计较她的身份，少女松了一口气。</p>
只是未过片刻，又见准备跨步出门的青年折返回来。</p>
许步薇下意识看过去，却见下一秒，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白色的小玉瓶。</p>
顺着骨节分明的长指，她的目光落在手心的物什上。</p>
屋中，是少女茫然的神情。</p>
他摇头叹息：“伤得那么重，不疼么？”</p>
一声轻响，打断了许步薇的思索。</p>
伤药放在桌上，只剩下这一句话，身影逐渐离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