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韶回头看去，看到李天流在跟他一起挖，便放下心来，专心地盯着衙役们打包尸体。</p>
衙役们想将尸体摞起来，用草席包了，再用绳索捆起来，这样方便抬，也方便运。</p>
陈韶制止了他们。</p>
她要他们一张草席只准平放两具尸体，再盖一张草席，就这样放在板车上拉回去。</p>
身为法医，她敬重每一个死者，但敬重在很多时候并不表现在对尸体的重视上，而在于找到凶手，还他们清白。</p>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让全洪源郡的百姓记住他们的死，越惊世骇俗越好！</p>
丁立生并不明白她的用意，看着尸体上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不知不觉便佝偻着身子，颤巍巍地问道：“他们怎么……”</p>
“他们怎么这样，丁大人应该问一问自己。丁大人身为司法参军，眼皮底下却生着这么一处藏污纳垢之地，为何？”陈韶看向他。</p>
丁立生跪到地上，磕头如捣蒜地叫屈：“大人明察，下官虽然在洪源郡为官多年，但从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p>
“照你这意思，”陈韶讥讽，“还是我的错了？”</p>
“下官不敢。”丁立生赶紧求饶。</p>
陈韶冷哼一声，也不叫他起来，指使着抬尸体出去的衙役将门外看守高夫人的赵鳞叫进来后，吩咐道：“你去旁边院子盯着，让他们一定要按这边的方式处理尸体。”</p>
赵鳞去后，陈韶一直看着最后一具尸体被抬上板车，才又去了别的院子盯梢。七个院子，衙役们走了三趟，才将所有尸体带回太守府。</p>
已经戌时末。</p>
天黑得似被浓墨染过一般，离了火把的光亮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p>
傅九和李天流还在挖花。</p>
他们已经挖了十余丛花，也挖出了十余堆白骨。</p>
陈韶跟他们说一声后，便先回了太守府。将仅存的那名女子安排在乘风院的东厢房，又检查一遍她的身子，确定她的脉象比早前在长乐坊要平稳后，又安排了六个羽林卫守在厢房外护卫她的安危。</p>
之后，陈韶便去了大堂前的广场上。</p>
拉回来的尸体都暂时摆放在这里。</p>
已是六月底的天气，尸体经过一日的折腾，已经开始散发腐臭。</p>
总共有一百二十四具尸体。</p>
如果不尽快处理，等到明后两日尸体正式腐烂，很容易就会滋生出瘟疫。</p>
丁立生、胡庆鲁、赵鳞、雷德厚等人都战战兢兢地站在她的身后，畏惧地看着所有尸体。</p>
有她在前面站着，谁也不敢捂住鼻子或是躲到别处。</p>
一百二十四具尸体，除了在战场上，陈韶从来没有在哪次‘事故’中看到过这么多的尸体。更不用说，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因她而死。沿着一排排的草席，在尸体间慢慢走上一圈，尽力记住每一具尸体的模样后，陈韶问道：“洪源郡有没有冰窖？”</p>
丁立生似已经料到她要做什么，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后，才回答道：“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