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韶在朱家庄子大门前止住脚步，看向百丈外门窗紧闭的顾家庄子，“没人？”</p>
任家管事小心地答道：“有人，看大人过来，便躲着了。”</p>
傅九往顾家庄子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口说道：“做什么亏心事了？”</p>
任家管事赔着笑，不敢回答。他们之所以敢对付朱家，是因为陈韶要对付朱家，如今陈韶还没有说要对付顾家，他们自然不敢放肆。朱家、顾家、范家和戚家，以前就不是他们任家能招惹得起的，现在就更不是了。</p>
“多带些锄头、铲子，”制止了傅九要去找他们的举动后，陈韶吩咐，“先去那个埋尸体的大坑。”</p>
埋，埋尸体的大坑？任家管事笑容霎时僵在脸上，作为任家的老人，他当然知道那个埋尸体的大坑。只是那个埋尸体的大坑里不仅有从朱家、顾家的碧桃园里弄出来的尸体，还有从文家、任家的落雁居里弄出来的尸体。</p>
他们过来查那个埋尸体的大坑，是不是要对任家动手了？</p>
“发什么愣呢？”在傅九的催促下，任家管事忐忑不安地回过神，快步带着他们进到朱家庄子，将锄头、铲子都拿出来后，悄然朝着一个下人使了眼色。</p>
下人寻着间隙正要偷溜回任家报信，傅九便叫道：“都别走，都过来拿锄头、铲子跟着一块挖尸骨去。”</p>
下人看向任家管事。</p>
任家管事只好上前，一边帮着傅九分配锄头、铲子，一边说道：“都赶紧过来，一人一把。”</p>
分好锄头、铲子，相继从朱家庄子出来后，在陈韶的吩咐下，众人一边辨认着方向，一边摸索着朝矮山行去。</p>
任家管事提心吊胆地走在徐光的身后，既怕陈韶找他问话，又怕陈韶不找他问话。</p>
好不容易到了矮山脚下。</p>
任家管事悄悄抬头朝矮山看去。</p>
自从十八年前，他们发现尸体能养花后，他就再没有来过这处矮山。许是时隔太久的缘故，这次奉命过来看守朱家庄子，他竟没有想起来这座埋着无数少年、少女的矮山。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永远也不要再想起来。</p>
又朝陈韶等人看上一眼，见他们并没有要询问他的意思，任家管事的心绪不由时沉时浮。想主动交代吧，又怕引火烧身。不主动交代吧，又怕她事后问罪。</p>
陈韶一直在等着他开口，等了大概半盏茶，见他依旧无动于衷，眸色微微一沉后，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找寻着可能的埋尸地。徐光紧跟在她的身后，按着经验说道：“有尸骨的地方，土地都比别处要肥沃一些，草木也长得比别处更丰茂。”</p>
“我看这矮山脚下的草木长得都很丰茂。”傅九左顾右盼片刻，煞有其事地点评。</p>
矮山最多五六十米高，长也至多不过一百丈。山上、山下的草木确实都很丰茂，很难分辨出哪里更好。而张忠才在交代地址时，也只说了朱家、顾家庄子后面的矮山脚下，并没有具体到某一处地界。绕着矮山缓缓走一圈后，陈韶在十余株竹子跟前止住脚步，不动声色地扫两眼依旧闷不吭声的任家管事后，淡声吩咐：“人都散开些，沿着矮山一圈，都四处挖挖看。”</p>
李天流带了三十个羽林卫过来，加上任家看守朱家庄子的人，各自散一散后，正好围了矮山一圈。铲去杂草，挖开松软肥沃的泥土，很快就有人喊道：“有尸骨！”</p>
“这里也有！”</p>
“这里也有！”</p>
此起彼伏的声音，从各个地方传来。</p>
徐光在第一声响起的时候，人就已经窜了过去，捡起挖开的坑里裸露出来的两根骨头，小心地掏去上面附着的泥土后，说道：“这是脚骨，继续挖，往那一头挖挖，动作仔细些，别挖断了。”</p>
羽林卫按着他的指示挖了两下，便听到咔嗤一声，又挖到了尸骨。只是，尸骨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徐光心痛的将断骨从泥土里挖出来，小心的将他们放到一处后，干脆的从羽林卫手中夺过锄头，自个挖了起来。</p>
陈韶站在一边，看着他挖了片刻，又朝周围看去。看到不远处有条溪流弯弯绕绕地穿梭在田地之间，最后蜿蜒着远去后，不由蹲身捡起两块尸骨，看着尸骨断处半空的骨质，缓缓说道：“这些尸骨埋在这里至少有十五到二十年了，从尸骨周围的泥土来看，雨水多的时候，那条溪里的水涨起来，很可能会漫出水流绕山而过。”</p>
话刚落，便听到咔嗒一声，徐光也挖断了一根尸骨。对着羽林卫看过来的目光，徐光老脸一红后，捡起断骨道：“这些尸骨怎么这么脆？”</p>
陈韶起身，接过蝉衣递来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道：“我刚才的话，你是一个字也没有听？”</p>
徐光连忙找补：“大人是说，这些尸骨经过雨水反复地浸泡又晒干后，才会变脆？”</p>
“是不是，验证一下就知道了。”陈韶走到矮山另一面。矮山另一面的地界比这一边要高不少，溪水上涨的时候，并没有受到牵连。泥土虽比普通的泥地依旧肥沃不少，挖出来的尸骨表面也透着粉屑，却比徐光挖出来的那些尸骨坚硬许多。</p>
徐光对尸检一向很有研究精神，将各处收集的尸骨放到一边，挨个比较后，说道：“被水浸过的尸骨的确比没有被水浸过的尸骨要脆一些。”</p>
“这矮山周围都有尸骨，”蝉衣站在边上，左右看两眼后，又朝山上看去，“这山上也该挖一挖，指不定这山上也埋有尸骨。”</p>
陈韶顺她的话看向矮山，吩咐傅九：“去挖几下试试。”</p>
傅九扛着锄头，穿过人高的山杂草，几步到了山上，取下锄头准备开挖时，忽然瞥见几步外的矮树上窜出一条长蛇。想也没想，他便一锄头敲了过去。蛇被敲落在地上，正反应间，傅九又一锄头敲了过去。蛇头立刻被敲得粉碎，疯狂地扭动几下后，便没了呼吸。傅九哼上两声，拎着蛇尾巴扔了出来：“接着。”</p>
有丛丛的杂草遮挡，徐光什么也没有看，便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接到手里，黏滑的触感让他在看到是蛇的瞬间，便跳起来将蛇给扔了出去。</p>
蛇被羽林卫给接住了。</p>
徐光边跳边搓着手，大骂傅九不厚道。</p>
傅九哈哈大笑道：“你连尸体都不怕，还怕这东西？”</p>
“那能一样吗？”徐光呸上两声。</p>
“哪里不一样了？”傅九欣赏一会儿他跳脚的模样，才回头挖起了地。山下都是杂草，山上却多是树木，傅九东挖一下，西挖一下，什么也没有挖到。从山上下来，看徐光还在叽叽咕咕，便挑起蛇，作势要往他身上扔。</p>
徐光好一顿赔礼后，他才作罢。</p>
对于他们时不时的打闹，陈韶很少去制止。又指了几个地，让傅九上山去试一试，见山上确实没有尸骨，她便让羽林卫和任家的人继续往外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