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名字叫张德兴，为了方便照顾女儿，在医院附近的工地找了份扛钢筋的工作。</p>
每天早出晚归，中午买了饭送到女儿病房，又会匆匆赶去工地。</p>
每天比正常工人要多工作两个小时，为了能多赚一些钱。</p>
他说，“我们俩都没啥文化，我妻子嫁给我后，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跳楼的那天，她跟我说，她赚不了多少钱，她撑不下去了，能为这个家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p>
声音颤了颤，他擦去眼泪。</p>
“我没想到她会跳楼，到现在我都没敢告诉莹莹，她妈妈已经去世了，我骗她说，妈妈是去姥姥家了，过段时间就会回来。”</p>
“戚院长……是很好的人，我对不住她，我们一家人都对不住她，可是我们也要生活下去，我妻子已经死了，难道我们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p>
张德兴埋下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我的女儿，如果谁要是做出伤害我女儿的事情，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他同归于尽！”</p>
唐雨和他坐在楼下花园里的长椅上，听到这些，静默了许久。</p>
她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无边无际的月色。</p>
“戚阿姨是我们县城第一位全国状元，很难想象她在父母去世后，是如何带着弟弟一步步走进帝都的，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选一个高枕无忧的职业，金融或者IT，什么都好，赚钱都很快。”</p>
“可是她偏偏走了一条最难的路，学医很辛苦，要背数不完的书，做数不完的实验，她从小县城到能为你的女儿治病，足足花了二十九年……”</p>
男人的嘴唇颤了颤。</p>
唐雨眨了眨湿润的眼，“叔叔，你不知道吧，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戚院长患有炎性肌病，在你女儿急救的前一天，她已经提交了休假申请，当时她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几乎站不稳，可能为您女儿做手术的只有她一个人。”</p>
张德兴摇头，“别说了。”</p>
她望着远处，“足足十二个小时的手术，她是怎么撑过来的，在做完手术缝合完毕的那一刻就昏迷了过去，那是她坚持的极限，就连阻断药都是护士强行塞进嘴里的。”</p>
“别说了……”张德兴很痛苦，“求求你别说了……”</p>
唐雨轻轻摇头，“我没有在逼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救了莹莹。”</p>
“我知道戚院长很好！我知道……！”</p>
张德兴用猩红的眼睛看她，“那我们就该死吗？我女儿就该死吗？”</p>
“你知不知道我身上的艾滋病，我女儿身上的艾滋病哪里来的！”</p>
“就是这些医院，全是这些医院害的！”</p>
唐雨怔然了一会儿，唇角牵动，“医院？”</p>
张德兴冷笑，“前几年我在我们老家的流动献血车献了血，她们说献血就能发面包和果汁，我就去了……”他的脸埋在掌心里，“后来我就感染上了艾滋病，但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直到我女儿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带她去县城医院检查，才知道她患上了艾滋。”</p>
他搬钢筋弄伤了胳膊，血弄到了身上，无意间感染了女儿。</p>
经过医院检查，才知道他是传染源。</p>
唯一庆幸的是，当时妻子没有感染，可如今妻子也……</p>
张德兴讽刺的问她，“你来找我，那你说我该去找谁？谁又对我，对我的女儿负责？！”</p>
男人的步步逼问，让唐雨瞬间噤声。</p>
心口像是被什么血肉模糊的撕开，她一瞬间没了任何表情，思绪纷杂的要把她窒息。</p>
“你看吧。”他苦笑，“谁都不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