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在青山镇靠山的地方。
火把在前头照路,后面是无尽的漆黑,耳边有山风和水流的声音,温度好像也比外面更低,阴冷冷的感觉,冻得人手脚冰冷。
“就前面,转个弯就到了。”
前头有一簇光线,依稀看到了房舍。
“大人,仔细脚下。”
谢放提着油灯在前面,不时回头为赵胤照路提醒。
时雍觉得冷,拢了下衣服,一滴夜露从树梢滴下来,刚好落到她的衣领里。
“嘶。”她条件反射哆嗦一下。
赵胤手一紧,“怎么了?”
时雍被冰冷的水激了激,再看黑暗中的裴府便有几分异样。
太静了。
这么大的府邸,长期没人居住,多可怕?
“到了。到了。”
族人们喜气洋洋,拥簇着赵胤等人。
门口也等了些族里的亲戚,都是来看京中大官的。
在他们的背后,飞檐吊斗,大门匾额上的“裴府”二字笔走龙蛇,一副大户人家的气派。只是院墙一侧的角落却似乎刚被人拆过,用木头搭起来,还没有来得及修好,在夜色下看不分明,也不知什么情况。
不等他们问,族中一个老人便开口了。
“大郎那年回乡办了父母的丧事便匆匆走了,这几年,你们兄弟二人都没有回来。这么大的宅院,都是你老叔在打理。你们两家是隔壁,你老叔家人丁兴旺,今年又添了孙子,愈发住不开,老叔年纪也大了,来来去去多有不便,这就准备砸开院墙,两边住着?这样也好照看。”
时雍望向老人说的隔壁。
那一边是低矮的房舍。
贫富一眼便知。
砸开院墙,将两家围在一起,不就等于他老叔家的人?要住到了裴府来么?
这个老叔与裴赋的父亲?爷爷辈是叔伯兄弟。
听了老者的话?那个老叔也站了出来,一脸尴尬地说:“二郎,前些日子?我差人送信到京师?说了这事,不知二郎你可有收到?”
赵胤:“不曾。”
老叔满脸通红,“无事无事?现说也是一样。眼下我们只砸了院墙?你若是不肯?我回头让人照常砌回去便是。”
赵胤又“嗯”一声?
也不知是肯?还是不肯。
气氛突然陷入短暂的凝滞。
片刻?老叔走到前面,推开了大门。
“大家都别愣在外面了,进去说,进去说。”
“二郎,得知你要回乡省亲?你婶儿早早就把房间洒扫出来了。快进去看看?可还缺什么?短什么?好让你婶儿赶紧去添置。”
赵胤一言不发,撩开袍角迈入门槛,走进了院子。
裴赋家人丁不旺?裴家的族人却真是不少。
院子里,呼啦啦跟进来一群穿着各类服饰的男女老少,二十来人,朝着他们大大咧咧地笑。
“好些年了,总算瞧到了二郎的样子。”
“老裴家出美男,二郎比他大哥更俊几分呢。”
“祖宗显灵,又俊又有本事,可算为老裴家长脸了。”
“小桃子,快叫二叔。”
“虎子,还不快去给二叔端茶。”
族人都知道,这个裴二是京中了不得的大官,一个个都想上前来混个眼熟,看将来有没有机会托了他得个好差事。
可是,赵胤一进堂屋,谢放和朱九就像两个门神似的挡在左右,腰刀一横,不让人进。
“夜已深,我们夫人累了,诸位亲眷明日再来拜见。”
一群人热脸贴了冷屁股,脸色极是难看,可是裴赋带回来这么多兵丁,门口又有凶神恶煞的侍卫,他们再有怨言,又能如何?
老叔走过来打圆场。
又哄又劝,族人终于走完了。
老叔和老婶告辞回了隔壁,赵胤也出了门,时雍总算清净了下来。
闹腾一日,她赶紧换身衣服,洗了把脸,开始安排几个孩子的住处。
赵云圳如今是个小书童的模样,可里子装的仍然是那个傲娇的太子爷。
受身份所限,他个头又小,走到哪里都被人忽视,小家伙早已是有了怨气,从京师出来的新鲜感也没了,这会子整个人瘫坐在主位上,一脸怨怼。
“我要吃桂花糕。”
时雍看他一眼,“没有。”
“绿豆酥。”
“没有。”
“豌豆黄。这个总该有了吧?”
赵云圳瞪大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他已经没有按寻常在宫里的需求来要东西了,居然也没有?看时雍抿着嘴不说话,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他想想是自己赖皮跟上来的,又心虚地往后坐了坐,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