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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晏,京师。
鼓楼街的“王氏饭馆”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小门小户小饭馆,生意如此火爆又兴隆,常有人说是托了东定侯的福,宋长贵养了个好女儿,找了个好女婿,升官发财只是早晚。但也有人公正的说,亏得王氏有一把好手艺,再普通的食材到了她的手上,都能做出不同滋味儿。
最紧要的是在王氏饭馆,总能吃到几味新鲜菜式,她的菜,花样多,很讨巧,便是京师城里最好的酒楼,也比她家略略少了那么一点意思。后来甚至有人传出话来,说王氏从明光郡主那里得来了宫廷菜谱。这些话传出去,惹得好些体面的大酒楼厨子们不体面地偷偷来试吃新菜。
王氏也不多话,任由他们学了去。过不了多久,她又能做出旁人没有的新菜来。
一番折腾,饭馆生意好了,新菜名一贴出去便引来食客排队而食,热闹越传越远,王氏饭馆声名大振,便是京中的达官显贵也常常莅临。此番光景,引来四邻八方的艳羡,也惹了不少的是非。
生意越来越兴隆,饭馆的桌凳已经招呼不了食客,王氏的兄嫂见状纷纷出主意,让王氏另外盘个大点的店面,或是干脆开个大酒楼,做分号,把生产做到兴庆府,应天府去。
王氏把所有建议她做大的人都大骂了一顿。
“翅膀还没有硬呢,就想学人家起飞。我一个人就两只手,能做得了几个菜来?开大酒楼?你们怕不是想我倾家荡产,把手头几个钱都折腾进去,再说了,我阿拾还没有回来呢。我若是开了大酒楼去了,她回来上哪儿找家去?往后再不要提了。”
王氏不仅坚决不开分号,不做大酒楼,甚至连店面的桌椅都不肯多加两张。
每天早早打烊,饭菜卖完不续。
而且,店中食客,不管官职身份一律讲究先来后到,当官的经商的,都没有预定。为此,她得罪过人,碍于她有个了不得的女儿和女婿,又得公主垂青,尽管无数人编排这王娘子得了便宜卖乖,狂妄自大,但除了眼红,谁也拿她没法。
更气人的人,她越是如此折腾,王氏饭馆的生意就越好,生意蒸蒸日上,饭菜供不应求。
那时候,时雍从三生崖坠落黄泉谷,杳无音讯,生死未知。
宋家几口就是靠着这个饭馆支撑,迎来了一个又一个等待的日子。
赵胤远赴兀良汗前,来探望过宋长贵和王氏,但是他没有告诉这二位时雍的下落,一是为了保密,怕他们将事情传扬出去,二是结果未知,他也怕二老忧心。
然而,王氏是个精明人。
虽然赵胤没有明说,但王氏见他特地带走子柔和春秀,心里便有了些计较,觉得自家闺女可能有下落了。
自打那时起,她就整天盼着念着等着,巴不得哪里一睁眼,阿拾就笑吟吟地站在面前,同她斗嘴,做惹事精,招她心烦。
再后来,京中常有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传出来,茶馆、酒肆、包括王氏的小饭馆,总会有人高深莫测地说起一些明光郡主的事情,但是只要王氏上前询问,人家便三缄其口,含糊其辞。
王氏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想听到消息,又怕听到坏消息,就这么过了一段日子,终于有一天,有一个从北边来的驿使骑着高头大马等在王氏饭馆的门口,递给王氏一封信。
宋长贵当差去了,王氏不识字,赶紧让人去把学堂里念书的小儿子宋鸿叫回来给他娘念信,这才确定了阿拾的消息。
那一天,王氏喜极而泣,关了饭馆,在内厅里摆上好酒好菜,一家人吃了酒抱头痛哭。
今天是继上次关门歇业后,又一次关门闭户的大日子。
王氏早早就让宋长贵写了个告示贴出去,说是打今儿起,“王氏饭馆”要歇业十日,休整休整。
生意这么好,说关门就关门,还一关就十天,不得不说王氏任性。
不满的人咕咕哝哝。
有消息来源的知情者,却是传出了风声。
“听说宋家大姑娘……不,明光郡主要回京了。”
“唉,宋家人命好,养了这么个姑娘。”
“可不么,掉崖都摔不死,不是神仙就是妖啊。”
王氏饭馆对面的茶肆里,热闹得如同沸腾的滚水,一群人加入了议论。
若要分辨善与恶,一个嫉字最懂人。
这个世间,从来不缺嫌人穷,嫉人富,盼人倒霉的人。
在众人眼中,宋家命运的起起伏伏,不无系于宋阿拾一人之身。时雍的死里逃生,不知刺激到了多少人。
因此,有人起头,就有人捧哏。
“不是神仙就是妖,这话怕是说中了。”
有人故意压低嗓子说得神秘莫测,马上就有人凑上前去要探听个究竟。
说这话的是一个叫鲍仲炬的老秀才,身形削瘦,白面长须,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鼓楼这边没有人不认识他,当着面儿叫他一声“鲍三爷”,背地里无不嘲笑他“眠花卧柳、狎妓饮酒”,把好端端一个殷实人家搞成了家徒四壁。
不过,别看他如今是个穷酸老秀才,但鲍三爷有学识,还常在烟花柳巷里行走,酒色朋友多,消息广,常常知道许多普通百姓打听不来的消息,故而他还是很得人喜欢,不少人喜欢围在他身边听他吹牛。
鲍三爷很享受这种崇拜的目光,摇着一把折扇,懒洋洋地笑道
“道听途说而来的闲话,做不得真,做不得真,你们别问了,我可不敢乱说。”
人的好奇心,就是这么被吊起来的,
鲍三爷越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众人越是恨不能扒开他的嘴听真相。
“快说啊,三爷。”
“说,今儿茶钱,我给三爷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