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近黄昏,天空便已阴沉一片,禅房里的光线更是不好,掌了灯仍是昏暗。
该安置的人都安置下去了,赵胤叫谢放拿了张官帽椅,坐在屋檐下。元驰、陈萧、乌婵、谢放等人都陪在一旁,只有时雍拿了一个木墩子坐得较远的地方,看着禅房的黑青瓦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丢了儿子的村民名叫赖顺,他的妻子有眼疾,做不了什么活,一家老小全靠村里那三分薄水田和他进山行猎来养家糊口,两人膝下就那么一个宝贝疙瘩,视若珍宝。
“大都督,奸僧逼死小儿,又在您跟前腥腥作态,您一定不要被他哄骗了去,要为百姓做主啊。”
孩子掉下山崖,他们想来已经是做好了收尸的准备,只是不甘落下那口气,一定要为小儿讨回公道便是。
谢放看了赵胤一眼,轻声道:“你们不必着急,我家爷已经派人去寻。说不定令郎福大命大,就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赖顺望了望天色,说道:“官爷是个善心人,好意宽慰小的。只是,小的心下十分明白,那样高的山崖掉下去,小小孩儿,哪里还有活路……”
说着他抹起了眼泪,“我儿常年山间行走,认得路的,若他当真无事,早已寻了回来……”
赖顺三人的言词,找不出漏洞,看上去也不像作假。
那么,这庆寿寺的和尚就当真有问题了。
陈萧沉稳,元驰说话就直接许多,“阿胤叔,我看那慧光秃驴不像个好东西,要我说,把人带到面前,好好审他一审才好……”
正巧,慧光带了两个沙弥前来奉茶,元驰看到那一角僧衣,赶紧闭上嘴,瞄他一眼,倒不见多少尴尬之色,一拂袖子便道:
“我去房里瞧瞧玉姬,告辞。”
这家伙说走就走,不给人留脸面。
慧光自然也没有给元小公爷置气的道理,愣了愣,看檐下坐了这么多人,似乎有些意外,但什么也没有问,一脸和气的笑。
“侯爷大驾光临,鄙寺粗茶淡饭,没什么可招待的,小僧便自作主张,将师父的雨前龙井拿了出来。师父说,这是陛下赏赐的,平常都舍不得喝呢。”
赵胤面色不变,“多谢慧光师父。”
时雍却扭头,不客气地笑问:“觉远禅师闭关,慧光师父便可以做得了他老人家的主了吗?”
慧光一怔,随即微微一笑。
“师父节俭惯了,平常衣食住行都极是简单,但他老人家有过吩咐,若是来了贵客,便捡着最好的招呼。小僧想,侯爷一行,当得是贵客了。便是师父出关,也不会怪罪的。”
时雍笑吟吟地道:“如此说来,慧光师父很得觉远禅师看重。在这庆寿寺里,就数你说话最管用了吧?”
她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半开玩笑半认真,慧光即使听出她话里机锋,也不好搭腔,只得顺着她说下去。
“郡主说笑了。上有首座监院,我一个知客僧岂敢逾越。”
“哦。”时雍点点头,流露小姑娘般天真无邪的笑,“原来寺庙里有这么多规矩,长见识了。”
她看赖顺三人频频对慧光流露出愤愤之态,知道这层纸其实已经包不住火了,于是,莞尔一笑,与赵胤交换个眼神,又故作无知地询问。
“那若是有弟子犯了寺规,该找何人负责?由何人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