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在此许诺大家，待孩儿瓜熟蒂落满月之时，春华楼大摆筵席三日，邀请众人赴宴！”</p>
随后又体贴道：“若不得空，那便由我们春华楼的伙计亲自送上一坛喜酒。”</p>
“好！”</p>
黑暗中忽然有人高兴地应声祝贺。</p>
紧接着犹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p>
听到这个消息时，魏策才躺在榻上半梦半醒，被那巨大的声响惊醒，心脏突突跳了半晌。</p>
正烦闷之时，又听人来报说是春华楼的东家等人去刘家门前燃烟火炮竹，庆贺吴家女有孕。</p>
他气得咬牙切齿，挤出来一句：“精力旺盛的很，才从我这走，就又去了相反方向的刘家！”</p>
烦闷地摆手赶人出去，脑海里挥之不散的全是姜梒的面容，也不知怎得，他竟忽然想到，若她在此，八成也会干出这种事来。</p>
望着炭盆边上被燃做灰烬的张纸，他抬手捏了捏微痛的眉心。</p>
这军报，一回比一回惨烈，若他再不出手相助，难保姜梒就要命丧高昌了。</p>
传去玉山的信件，久未有应，时间已久再查当年之事也不那么容易，最简便的方法就是亲自去信问一问。</p>
枯坐一夜，心里介怀姜梒对自己母亲下手，又真恐她一朝无援命丧沙场。</p>
天光渐起，寂静的清晨传来公鸡高亢的叫声，唯他起了困意，迷迷糊糊靠在床头睡去。</p>
砚舟他们走时，近来相处融洽的街坊邻居皆来相送。周老伯挤开熙攘的人群，凑上前寒暄几句后，笑问何时归。</p>
魏纪知答：“回乡省亲，月余则还。”</p>
初入城时他兄弟二人还猜测，这城中贩酒之业，怕是背后有母亲的手笔，如今在春寒居意外地看见魏策，两人才恍然大悟。</p>
原来母亲并未隐瞒，只是单纯地没有这方面的产业。</p>
而砚舟则意味深长地看向旁边的吴景安，他两眼下发青，面容潦草，下颌处一夜之间冒出一层青色胡茬，看起来倦怠不已。</p>
昨夜趁着势头，砚舟将春华楼托付给他和孙淼，也没遮掩，直截了当地告知要去嫖州寻父。</p>
那嫖州可是边境线，战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保会不会遭遇不测。</p>
真论起来，砚舟此举倒像是“临终托孤”一样。</p>
吴景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今早见他的第一面就迫不及待地劝他三思。</p>
砚舟岔开话题，只是异常严肃地对他说：“我们一走，难保那些人不会卷土重来从而对付你，对付整个春华楼。”</p>
“我践行那日的诺言，助你东山再起。你需得保证和孙淼齐心协力，保住春华楼的招牌。更要护住那些跟在你手底下讨生活的伙计们。”</p>
吴景安还要开口说什么，被他打断，“周老伯之流不得不防，春寒居的人们能避则避，就是这酉阳城的知州大人，该打点了也需打点……虚与委蛇的事做起来违心，利用起来却能事半功倍。”</p>
“我不是要你变成那样的人，乱世之中有些手段自保算不上违背道德昧良心。”</p>
吴景安未想到他会一下子说这么多，有些迟钝地点头，语气之间透着些惶恐不安。</p>
等他走后，魏纪知反问道：“你这是选了一个继任者？为何是他，我以为你会选更加聪明精明的孙淼。”</p>
毕竟孙淼可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将春华楼经营到现今的规模，能在夹缝中求生存，必然有过人之处。</p>
还没等到他的回答，先听见他无奈地长叹之声，随后才缓慢道来：“倘若他能从底层杀出来，拼得一番天地，那日后定能成大器。”</p>
“孙淼——更像是个老实人，有些小聪明。”</p>
“往往本分有余，而匪气不足……”</p>
“他还匪气不足，你忘了我们盘下这春华楼时，多付了多少银钱！”难得见魏纪知如此抱怨。</p>
“啧！那他二人若将这楼经营好，未几多时不就连本带利全挣回来了。”</p>
“不怕他们卖了楼，卷着银钱跑了？”</p>
“跑了便追，总归我是闲人一个，既不可能入朝为官，又不可能带兵打仗。游历山水总是行的。”</p>
魏纪知听他这么说，鼻头一酸，脑子里满是生离死别的场景……</p>
“你若不背着我偷偷喝酒，怕是能活个长命百岁的，”忍不住揶揄道。</p>
什么阅览百书，只是知道的多。知道的再多从未实践又如何能准确地品尝出酒的出处。</p>
当时他不止一次地怀疑，砚舟是不是早就偷摸来过酉阳了， 不然如何叫的出那些酒的名字。</p>
就连饮酒后，悄然往嘴里塞丹药的动作都如此熟稔。</p>
一一道别后，马车启程。</p>
车轮压过有些潮湿的地面，规律地晃动着。</p>